18岁的张兆和在中国公学曾夺得女子全能第一名,她聪明可爱,单纯任性。兆和身后有许多追求者,她把他们编成了“青蛙一号”、“青蛙二号”、“青蛙三号”。二姐张允和取笑说沈从文大约只能排为“癞蛤蟆第十三号”。自卑木讷的沈从文不敢当面向张兆和表白爱情,他悄悄地给兆和写了第一封情书。
老师的情书一封封寄了出去,点点滴滴滋润着对方的心。女学生张兆和把它们一一作了编号,却始终保持着沉默。后来学校里起了风言风语,说沈从文因追求不到张兆和要自杀。张兆和情急之下,拿着沈从文的全部情书去找校长理论,那个校长就是胡适。
(胡适)
兆和把信拿给胡适看,说:老师老对我这样子。胡校长答:他非常顽固地爱你。兆和马上回他一句:我很顽固地不爱他。胡适说:我也是安徽人,我跟你爸爸说说,做个媒。兆和连忙说:不要去讲,这个老师好像不应该这样。没有得到校长胡适的支持,张兆和只好听任沈老师继续对她进行的感情文字的狂轰滥炸。沈从文开始了他马拉松式的情书写作。
1929年12月开始,短短的半年时间内,沈从文给张兆和写了几百封情书。他说“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 他又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他还说“你不会像帝皇,一个月亮可不是这样的,一个月亮不拘听到任何人赞美,不拘这赞美如何不得体,如何不恰当,它不拒绝这些从心中涌出的呐喊,你是我的月亮,你能听一个并不十分聪明的人,用各样声音,各样言语,向你说出各样的感想,而这感想却因为你的存在,如一个光明,照耀到我的生活里而起的。”
1930年5月,胡适辞去了中国公学校长一职,胡适的离开,使沈从文不能在中国公学继续任教。在离开中国公学之前,沈从文希望自己对张兆和的追求有一个结果。与胡适会面之后的几天里,张兆和接连收到了沈从文寄来的情书。其中,沈从文7月12日写给她的信函竟长达六页。
至此,张兆和终于默许了沈从文对自己的追求,这一段在情书攻势中展开的师生恋在校园内成为美谈。
解放后,沈从文被北大学生贴大字报,被严厉批评,被老友疏离。他想不开,数度自杀;张兆和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每个月只有微薄的收入,但她用微薄的工资资助了25个失学儿童;外面风大雨大,她只管悠闲侍弄花草,并按“品格”为它们排名。
在沈从文看来,幸福生活和战争都是影响自己创作的因素。即使是北京城内到颐和园这么近的距离,都让沈从文感到了一丝解放,或许相处的琐碎真的给他带来了压力。这种危机并不是写几封信就可以解脱的。最终,沈从文精神崩溃了。
1949年3月28日,沈从文在家里自杀,“用剃刀把自己颈子划破,两腕脉管也割伤,又喝了一碗煤油。”张兆和的堂弟张中和来沈家,发现门从里面顶着,情急之下破窗而入。家人马上把沈从文送往医院急救,然后转入精神病院。
沈从文慢慢康复,但是作为小说家的沈从文从此就死去了,他转入文物研究,在未来的几十年,也就是他整个后半生,他都是作为文物研究者而存在。
(沈从文、张兆和、张允和)
1969年初冬了,沈从文作为反动文人要下放改造的前夕,此时的张兆和已经被下放到湖北咸宁挑粪种田。张允和去看沈从文。一个人生活的沈从文屋里一片狼藉,乱糟糟的东西,简直无处下脚。闲聊了几句后,张允和要走了。沈从文突然说:“莫走,二姐,你看!”他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头皱脑的信,又像哭又像笑的对张允和说:“这是三姐(张兆和)给我的第一封信。”他把信举起来,面色十分羞涩而温柔,接着吸溜吸溜地哭起来,快七十岁的老头像一个小孩子哭得又伤心又快乐。
对沈从文来说,在最困难的时期,张兆和仍是他内心的支柱。
1988年5月10日下午,沈从文会见黄庐隐女儿时心脏病发作,事先没有征兆。5点多钟,他感到气闷和心绞痛,张兆和扶着他躺下,他脸色发白,不让老伴走开。在神智模糊之前,沈从文握着张兆和的手,说:“三姐,我对不起你。”——这是他最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