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鸿门宴后,范增生气的把刘邦送来的礼物玉斗扔到地上,拔出长剑把玉斗撞破,然后长叹一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范增认为,项羽犯下了不可挽回的严重错误,直接导致项羽大业的失败。
应该说,范增的这个看法,在历代都有许多拥护者,在现在也有很多读者认为,项羽是因为在鸿门宴上不杀刘邦而失去天下的。那事实真的如此吗?
那么,在鸿门宴上,刘邦究竟该不该杀呢?
项羽曾经想过要发兵攻打刘邦,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曹无伤的告密。
曹无伤认为:“沛公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在后文中也确实提到,刘邦在进入咸阳之后,派遣将领把守函谷关。因为有人告诉刘邦“距关,毋内诸侯,秦地可尽王也”。刘邦确实很想当关中王。而在刘邦来到咸阳时,答应子婴可以继续在秦地供奉秦国宗庙,给与很高待遇,于是子婴投降。在进入咸阳之后,刘邦看到无数华丽的宫殿,堆积如山的珍宝,还有无数美女,眼睛都看花了,连同刘邦手下那帮乡下兄弟,一个个都忙着抢财宝美女,只有萧何急忙忙去搜罗秦朝的一些户口律历。后来,张良提醒刘邦,这样做,无异于告诉项羽自己想在关中称王,和项羽公开做对。刘邦无奈之下,才封锁府库,还军霸上。
应该说,曹无伤揭发刘邦的三条罪状,件件是实。
当项羽听到曹无伤告密之后,非常生气,立刻下令第二天就要饱餐战饭,击败刘邦。
其二,是范增的建议。
范增在项羽已经决定攻打刘邦之后,还来火上浇油了一把。范增说:“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也。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采,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
范增的说辞中有真有假。刘邦在起兵之后,依然一副流氓脾气,喜欢捞钱,喜欢美女,加上妻子吕雉经常不在身边,就跟肆无忌惮。可是入关之后呢,并没有改变多少,到处捞钱,抢占美女,就算是当着吕雉的面,刘邦也敢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并非是什么“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至于什么天子气,就更是范增胡诌。
那范增为什么要撒谎呢?范增是个明白人,虽然说眼前的刘邦或许只有做关中王的野心,可是一旦有机会,刘邦就会乘势而上,夺取天下。以刘邦的性格,以刘邦善于用人的长处,确实是项羽潜在的最大的敌人。范增正是意识到刘邦的可怕,才故意夸大刘邦的危害,激怒项羽,立刻进攻刘邦。
本来,项羽第二天也就发兵攻打刘邦了,不了由于项伯的出现,事情起了变化。项伯因为想要救出自己的恩人张良,私自去刘邦大营,结果被刘邦发现。刘邦确实了得,嘴皮子可以把死人说活。一番忽悠下,项伯认为刘邦是位有功之臣,于是回去劝说项羽,项羽也就做出了暂时放弃军事进攻,先来场和平谈判,看看刘邦的表现再说。
那最后项羽为什么会放走刘邦呢?
有三个原因。
第一个是项伯的建议。
当项伯从刘邦大营回来之后,已经被刘邦洗脑,项伯说:“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确实,刘邦攻破咸阳,建立大功,攻打有功之臣,是不符合大义的。也因为这个原因,项羽暂时停止了军事打击。但是,曹无伤告密中提到的三点罪状,其实并没有解释清楚。应该说,此时刘邦被杀的几率还很大。
第二个原因是刘邦的表白。
刘邦看看刘邦是怎么为自己开脱的:“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卻。”
刘邦此人虽然出身刘邦,官不过亭长,可是天生是个政治家,对于项羽的性格也摸的非常清楚。项羽此人吃软不吃硬,重情重义。于是,刘邦在陈诉时主要打感情牌。先叙述自己和项羽的战友情义,同时也摆出自己的功绩,在摆功劳的时候刘邦非常注意分寸,比如说进入咸阳是“不自意”,很意外,言下之意就是应该项羽先进入才是。要知道,当年义帝曾经和天下诸侯有约“先破关入咸阳者王之”,刘邦要称关中王的话完全是合理合法的。可项羽不会这么想啊,巨鹿之战项羽大败章邯,击溃秦军主力,挥师而上,攻破咸阳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没想到被刘邦捡了个便宜。现在刘邦这么说这件尴尬事,项羽听了应该会比较舒服。
而对于派遣将领把守函谷关,是不争的事实,刘邦没有多说,只是申明,自己对于项羽忠心耿耿,希望项羽不要听信小人谗言。
第三个原因是樊哙的批评。
樊哙本是刘邦的侍卫长,在张良的建议下闯入大帐,保卫刘邦。当时,项庄舞剑,一心刺杀沛公,形势危急。樊哙劝说项羽时和刘邦大意相似,可是侧重点却并不相同。樊哙说:“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刑人如恐不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
樊哙的劝说有三层意思。第一,正是因为秦王暴政,胡乱诛杀,于是天下反叛。第二,刘邦有大功,并且有义帝的约定,有法律保障,并且并没有明显的造反迹象。第三,如果项羽执意要杀刘邦,就是步秦王的后尘,必然为天下诸侯背弃。
樊哙和刘邦不同,刘邦多少和项羽有些交情,可以以情动之,樊哙虽然是屠狗出身,可是脑子非常好使,不知道是不是狗脑吃多了。樊哙是以理服人,从理性上强调刘邦的合法身份,强调诛杀刘邦的严重后果。
正是出于以上三个原因,项羽最后放弃了诛杀刘邦。
那项羽此时放走刘邦对不对呢?
应该多,是正确的。
在当时,项羽经过巨鹿之战,成为诸侯名义上的盟主,其实,项羽本身不过是楚军一只部队的副帅,还是擅自杀掉主帅宋义,非法接管楚军的。并且,诸侯名义上的最高领袖还是义帝,不经过义帝就诛杀刘邦,从大义上也说不过去。
而且,就算是刘邦派兵把守函谷关是事实,就算是刘邦想要在关中称王,那也是符合约定,合理合法的。此时虽然项羽军队号称四十万,可是属于项羽的直系部队不足10万,大部分军队还是投降的秦军,和诸侯联军。作为章邯等人,面对善待秦人的刘邦,并不会支持攻打刘邦。而诸侯联军呢,面对强大的项羽,虽然表面依从,可是谁又会真心臣服呢?一旦项羽出兵攻打刘邦,这些人必然消极怠工,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想得到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了。
总之一句话,项羽此时出兵师出无名,即便是攻打刘邦暂时获得了优势,也必然会内外交困,更早的陷入败亡的危机。
而正是因为项羽出于大义,出于对大局的考虑,放走了刘邦,天下诸侯才接受项羽的分封,承认项羽为天下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