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历史上打仗最讲究礼仪的是春秋时期。在人们认知中打仗都是一鼓作气,讲究的是一个气势。而在春秋时期却是打架前要先下战书,言辞谦逊恭敬,发帖的使者也会受到敌方的款待,约好时间和地点。最后两军对垒,阵前喊话:“你摆好没?”“好了。”那开打吧,然后乒乒乓乓、来来回回地打。
第一条原则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战争必须师出有名,不能随便发起,有“不加丧,不因凶”的限制,即不允许乘敌国国君去世或闹灾荒等重大变故之际发兵攻打。在交兵前,要由使者代表国君去交代交战的理由,因此如果杀了使者等同于杀国君,这是违反礼仪的行为,会被所有诸侯鄙视的。更离奇的是在交战过程中见到对方国君非但不能攻击,而且必须行礼,然后才可以继续找其他对象PK。晋楚鄢陵之战中,晋军主将郤至打着打着三次遇到楚王,都下车脱帽行礼,楚王十分高兴,当即派大臣赐送一张弓给郤至表示奖赏,郤至哪里敢接受,又行了三个肃拜之礼以后找别人对决去了。如此风度翩翩,真是叫人心向往之!第二条原则叫不鼓不成列。也就是对方没摆好阵势不可以打别人。宋襄公就是因为坚持这个原则吃了个大败仗,被后人形容像猪一样愚蠢。第三条原则是如果有人受伤,不能再继续攻击第二次。宋国内乱中,死对头华豹和公子城狭路相遇。华豹一箭射出,箭头从公子城的耳边穿过。惊魂未定的公子城搭箭准备回击,但华豹手快又把弓拉满了。公子城大叫:“你已经射我一箭让我受伤了,不给我还击的机会,真是卑鄙无耻。”华豹居然真的放下了弓箭,等着公子城回击,于是,公子城一箭把华豹射死了。这样一个老实人,真不知道应该敬佩他还是可怜他!还有一条原则最为不可思议:如果对方逃跑不可以追赶,要追最多追赶五十步。五十步笑百步的典故也出于这个原则。
晋楚邲之战时晋军溃不成军,一辆晋军战车在败逃过程中陷进泥坑里,马也不听使唤,在后追击的楚军居然帮助晋军修好车轭,然后继续追赶,没几步晋军战车又坏了,楚军再次帮助修理战车,然后再追,到了五十步后楚军就不追了。狼狈的晋军居然回头调侃楚军说:“我们晋国打的败仗不如你们多,你们楚国人对逃跑实在太有经验了。”
这种以战争礼仪来规范、指导战争行为的特征,是深深刻上春秋时代的烙印的。因为当时的各大诸侯相互之间要么是同姓,要么有宗族或姻亲关系,大家都是“兄弟之国”、“甥舅之国”。管仲曾经总结道“诸夏亲暖,不可弃也。”大家既然是一个大家族,都在周天子这个虽然没有什么约束力,但毕竟还是家长的领导下,因此即使发生战争,也一样笼罩着一层温情脉脉的色彩。正如钱穆先生所言:“当时的国际间,虽则不断以兵戎相见,而大体上一般趋势,则均重和平,守信义。外交上的文雅风流,更足表现出当时一般贵族文化上之修养与了解。即使在战争中,尤能不失他们重大人道、讲礼貌、守信义之素养,而有时则成为一种当时独有的幽默。”
但是春秋中期以后,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的变革,对权力的欲望渐渐取代了对道德的尊重,于是战争慢慢成为了一种外交手段,最后在战国时期逐渐走向了侵略,演变为以兼并国家掠夺财富和消灭对方有生力量为主的平民化战争。君子之战,再也不复存在!
战争演变到现在,已经不是残酷二个字可以形容了,除了对士兵的杀戮,对于一切可能成为兵源以及为战争提供支持的平民百姓的杀戮,也是战国以后所有战争最为鲜明的特点。在“兵者,诡道也”的总体原则下,双方斗力,斗勇,斗智,斗诈,结果却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大型战争后可以说没有一方会成为真正的胜利者。从历史的战争中我们看到,春秋时期的战争观虽然已经毫无价值,但其中的“大智慧”值得我们深思:国家民族的整体利益要远大于通过战争获得的局部利益,你死我活不会是未来社会的主流价值,无论强大还是弱小,和平的环境都一样的弥足珍贵!“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这样的论断如今看来真的是天才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