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沧溟道人（明清史研究团队原创作者）
越南，古称交趾，与中国西南部接壤。数千年来，越南与中国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经历了数次分分合合。秦朝末年，自立为南越王的秦朝旧将赵佗，就将越南中北部据为己有。后来，汉武帝发兵灭南越国，在越南设立交趾等三郡。这之后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里，越南中北部一直是中国的直属领土。但随着中原战乱，越南萌生了独立的野心，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北宋年间，越南国王被宋太祖封为交趾郡王，成为中国的藩属国，开始自治，不再受中国直接管辖。
这种情况持续到明朝初年，朱元璋在祖训中将越南（安南）列为“不征之国”，诫谕子孙不要攻打这个藩属小国。在整个洪武朝，朱元璋对安南的内部事务，都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即使安南擅自废立皇帝，朱元璋也只是禁止安南朝贡，除此之外基本不加干涉。
但到了明成祖朱棣在位的时候，权臣胡季犛接连弑杀了三位安南国王，老国王陈日焜的子孙几乎被杀光。胡季犛准备自立为王，可安南毕竟是明朝的藩属，王位变动都要经过明朝批准才行，于是，胡季犛让位给儿子胡汉苍，在递交给明朝的国书中表示，陈姓王室已经绝嗣，胡汉苍是老国王外甥，理当继任。朱棣当然闹不清楚安南的真正局势，糊里糊涂的答应了这一请求。
然而胡季犛百密一疏，陈姓王室尚有漏网之鱼。永乐二年八月，老挝的军民宣慰使护送一位名叫陈天平的王室后人朝见朱棣。陈天平面对朱棣，痛哭流涕着诉说陈氏王室的悲惨遭遇，并揭发了胡季犛篡权夺位的事实。朱棣听后十分恼火，胡季犛竟敢如此欺骗自己，于是，他派人护送陈天平回国，严令胡季犛立刻让位。谁知胡季犛竟在半途劫杀了陈天平，这让朱棣勃然大怒，他很快下诏，历数了胡季犛父子的二十条大罪，派兵讨伐安南。
永乐四年，明朝的雄师由英国公张辅率领，浩浩荡荡杀奔安南。一路上，安南军队负隅顽抗，安南军主力水陆并进，一方面在险峻之处增筑土城，另一方面，在富良江等处“连桥接舰七百余里”，把各处都堵得水泄不通，号称“七百万大军”，妄图以此阻当张辅进军的步伐。
张辅不慌不忙，分兵进攻，他首先令大将鲁麟夜袭安南水师，顺流而下，夺取船只，仅仅“斩首百余级”，就把安南军吓得胆战心惊。随后，张辅又在陆路发起进攻，他用火铳大破安南的象兵，最终攻克了越南的多邦城和东都升龙城(即河内)。
不到一年的时间，张辅就攻克安南全境，“得府州四十八，户三百三十万”。此时，已经找不到陈氏王室的后人，朱棣便决意重新将安南收入中国版图，改安南为交阯，设立交阯郡，并在这里设置了承宣布政使司等官署机构，开始直接管辖安南。
朱棣没想到的是，经过数百年的折腾，安南此地有了独立自主的惯性，已经“不服王化”了。被中国直接统治的安南国变乱频仍，许多人起兵反抗明朝统治，这其中，战斗力最强，坚持时间最久的就是黎利。
（越南人为黎利立的雕像）
在越南的史书中，黎利被刻画为越南的英雄人物，而对于明朝而言，黎利就是“反贼”了。永乐十六年，黎利自称“平定王”，正式起兵反抗明朝。他对安南人说，安南与中国，“山川之封域既殊，南北之风俗亦异”，根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国家，因此，安南应该自主决定自己的命运。黎利颇通兵法，从明军势力薄弱的地方入手，很快就攻下了许多城池。而且，他军纪严明，因此颇得安南百姓的认同，安南人也纷纷归附他。
长期的征伐已经耗尽了明朝的精力，到朱棣的孙子明宣宗朱瞻基即位的时候，黎利的势力已经极大，明军屡次与之交战，都未能获胜。明军将领王通无奈之下，只得与黎利立坛为盟，自行退兵。正好，黎利声称自己找到了陈氏王室的后人陈皓，便拥立他为王，并以陈皓的名义给明朝上表，请求明朝封陈皓为安南国王。
（明宣宗朱瞻基画像）
明宣宗朱瞻基读了表文之后将信将疑，这个名义上的“陈氏后人”，焉知不是黎利诡计的一部分呢？他本想派英国公张辅再次征讨安南，可是朝中的重臣杨士奇、杨荣都极力反对，并给出了反对理由：“疮痍未起，而复勤之兵，臣不忍闻。”也就是说，征伐安南是劳民伤财之举，完全没有必要。
朱瞻基的理性告诉他自己，这种观点是正确的。安南这个边陲之地，既不能为明朝提供税赋，又消耗了明朝大量的管理成本，对于安南，明朝也渐渐感觉力不从心了。而且，当年朱棣之所以决定直辖安南，就是因为陈氏王室已经绝嗣。现如今，既然黎利已经拥立了一个“陈氏后人”，那么何不顺水推舟，答应黎利的要求呢？于是，他派礼部侍郎李琦、工部侍郎罗汝敬出使安南，宣读诏书，封陈皓为安南国王。于是，越南从明朝的“交趾郡”重新变成了明朝的藩属国，再次获得自主权。之后虽然黎利又杀了傀儡国王陈皓，自立为王，改年号顺天，做出了种种不轨举动，但明朝都已无暇去管了。
不过，虽然越南脱离了明朝的直接统治，但依然是明朝的藩属，向明朝朝贡，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清朝末年，1885年，中法战争之后，清政府与法国签订《中法新约》，放弃了对越南的宗主权，至此，中国与越南的宗主——藩属关系，正式结束。
参考资料：明实录、明史、明史纪事本末、平定交南录、皇明祖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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