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统帅李靖于贞观四年二月趁夜袭击阴山东突厥驻地,因此也叫做李靖夜袭阴山或者夜袭阴山。阴山之战是唐与突厥的战争中一次关键性的战役,唐朝在这次战役中彻底击败了东突厥汗国,东突厥颉利可汗后被俘虏,东突厥从此灭亡。
自从鲜卑入中原起,北方草原留下的权力真空为柔然所占,柔然在金山收服了一个打铁部落,贬其为锻奴,当时为一个只有几百人的小部落,他们相信自己是狼所生,因为金山形似战盔"兜鍪",俗称突厥,这么个小部落,在强大的柔然面前,真是弱小、无助又可怜。
然而在战乱频仍的草原上没有永远的强者,强弱易形在百年间,身为柔然的打铁奴,他们也想尝尝当主人的机会,然而5世纪后半期,柔然太强大了,他们只能躲在柔然的阴影里,暗暗繁衍人口,积蓄实力,令人惊讶的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们竟然创制了文字。有了文字,祖先的屈辱和梦想便能储存。
突厥是铁勒的一支,铁勒亲戚因为并不统一,也只是苟活于柔然的羽翼之下,在等了一百年之后,在6世纪中叶的546年,突厥突然爆发,合并铁勒5万余落,势力逐渐强盛,有了翻身做主人的雄心万丈,然而草原只能有一个主人,柔然是挡在他们面前的大敌。压抑在心底100多年的屈辱,没有让突厥永远甘为奴隶,吞并铁勒6年后,他们就等不及铤而走险,部落前途,是生是死,在此一战。
也许是太多的屈辱导致愤怒的无所畏惧,也许是太强的野心导致的欲望灼心,也许是准备充分,也是是柔然已经腐朽不堪。关于战前种种情况,历史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告诉后世,突厥胜了,柔然败了,从此那个曾经几百人的小部落开始扬眉吐气,进而盛气凌人。
后来的历史就清晰了,这个统治中心位于漠北鄂尔浑河上游的政权,疆域东至大兴安岭,西至里海,兵威之盛,古之未有,不可一世。为什么是古之未有呢?因为他们出身是锻奴,打铁的,所以武器冶炼技术是匈奴、柔然所不及的。因为他们外交触手伸到波斯,联合波斯灭亡白匈奴,后又与萨珊波斯产生矛盾,遂与东罗马联合共同对付萨珊波斯,政治手腕高超,并非未开化的野蛮人。
而当时的中原是处在北齐,北周的分裂时代,两者为了不被对方消灭,都得借助突厥势力牵制对方,于是顺利成章,都得向突厥纳贡。然而统治区域太广,管理便成了问题,于是在581便设立小可汗,统辖阿尔泰山以西。我相信突厥可汗肯定没学过西方史,因为当年的罗马帝国也因为疆域广大,东西分治,权力如春药,用过之后便亢奋的难以停止,于是顺理成章地,罗马分裂了。而突厥也为分裂埋下了伏笔。
巧了,581年这年正是隋朝建立,世事正是这么富有戏剧性,一方刚刚出生,而他的敌人正在酝酿分裂。刚刚建立的隋朝意气风发,嗅觉敏锐,很快发现了强敌内部的裂痕,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派出使臣长孙晟,出使突厥,发现并利用了突厥统治层的矛盾,离间彼此,仇恨的种子在春风和雨露的滋润下,快速成长。而582年4月,突厥大军南侵,兵锋正盛时,一支突厥联军擅自撤退,这场不期然的撤退让突厥东西两个统治集团不信任的裂痕加大,不信任发酵到最后变成仇恨,而一年后的583年,突厥分裂。
而长孙晟这一年刚刚28岁,一个28岁的青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分裂了一个东方帝国。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分裂为东西两部,但是突厥实力仍然不可小觑。于是隋朝仍不厌其烦的忙活,玩离间计玩上了瘾,又在东突厥内部玩拉一派打一派,很悲惨的是,东突厥内部也分裂了。人性就是如此,当有一个强者支持你改变命运时,你的内心很可能是狂喜不已。
然而隋朝在杨广的折腾下摇摇欲坠,体力不支,突厥敏锐的觉察到了这点,于是等到时间到了公元615年,杨广巡守北塞,到北方拉拉风,而始毕可汗率领数十万骑兵准备袭击杨广,已经嫁入突厥的义成公主不忍看着弟弟就此被丈夫砍死,因此暗中通知杨广,因此杨广逃过一劫,避入雁门郡城,而突厥在隋朝北境如入无人之境,攻克39座城池,仅两座没有被攻下,很幸运的是,雁门没有被攻破,但是杨广已经吓得把眼睛哭肿了,强大的隋朝露出了虚弱的脖颈。
隋王朝很快被杨广折腾散了架,刀兵四起,而劲敌东突厥因没了隋朝的干预而变得统一而强大,而逃避战乱的中原汉人则为东突厥带来了人口和技术。中原的割据势力薛举、窦建德、李轨、高开道、王世充也纷纷称臣于突厥。东突厥控弦之士达到百余万,戎狄炽强,古之未有也。匈奴冒顿单于时期,强盛的匈奴控弦之士不过三十余万,而后世纵横天下的统一后的蒙古部落控弦之士才二十万余人。完颜阿骨打起兵时才3700人。可见隋末唐初,突厥之强盛。
李唐王朝就在这种国际不友好的氛围内建立。而果不其然,李世民刚即位时候,突厥颉利可汗便给其来了个下马威。颉利可汗亲率20万大军兵锋直逼唐都长安城外渭水便桥之北,距长安城仅40里,这位颉利可汗可是位耍流氓的老手,早在李渊时期便在唐朝北境抢掠人口与财货,这次更是判断唐朝政治不稳,准备干票大的,然而此时的长安并无足够的兵力应对,长安危在旦夕。
有人建议逃跑、迁都,然而李世民不愧为马上天子,冷静而又果敢,只带了六人便隔渭水与颉利可汗谈判,颉利可汗为李世民气势和仪度所慑,也深知南朝人用兵诡诈,怀疑有埋伏,因此退兵,然而他退兵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世民喂饱了他,李世民倾尽府藏之财帛喂饱了他,虽然这次得以脱险,然而耻辱就像一根针在李世民心中扎下,马上天子怎么可以这么屈辱?一定要扳回一局。这一等不是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而是仅仅三年。
东突厥内部出现分裂,反对颉利可汗的薛延陀、回纥、拔也古、同罗诸部落对其变革国俗和推行的政令不满,另立薛延陀为可汗。突利可汗也暗中与唐联络,并与颉利可汗决裂。同时东突厥此时又遇到大雪气候,牲畜大多被冻死饿死,突厥势力渐弱。
唐朝等来隋朝当年等来的天时,只需要按照隋朝当年的做法拉一派打一派,便可坐山观虎斗,让他们自相残杀,然而李世民并没有止步于此,他为此做了很多的准备。突厥的优势在于骑兵,而南北朝时期马镫的发明更让骑兵的威力的淋漓尽致,因此如果想要一个胜利,就得有两样利器:骑兵和懂骑兵的将领。
李靖,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当初得知李渊要造反,差点跑到隋廷去举报,然而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李家父子也是宽宏大量,还是重用了李靖,李靖后来也没让他们失望,而这次机不可失,只可成功不可失败,李世民权衡再三,又想到了李靖,非此人不可。李靖也制定了相应的战术。他编组了精锐的大唐骑兵,完全按照突厥人的方式训练、作战,甚至生活。熟悉它,模仿它,超越它,
李靖对这些骑兵要求很高。首先这些骑兵能够穿着铠甲长距离行军,体能过关,颇像如今的负重越野。其次熟练使用长枪,短刀等冷兵器,要求能够一击刺穿重甲。花招没用,敌人不会给你机会表演花哨的技术,杀人讲究简洁高效。第三,在身着重甲的情况下还必须能熟练的驾驭马匹。第四,需要擅长使用远程兵器,弓弩。这套标准可谓远可射,近可搏,体能充沛,技术全面。这套标准的让李靖挑选出的骑兵有了不亚于突厥骑兵的战斗力。
而唐朝的技术优势则是碾压突厥的,唐弩,锋利无比的唐直刀,还有各种精良的战甲。因此李靖需要的兵力不需要太多。但是李世民为了毕其功于一役,还是给了李靖不少人。贞观四年正月,李世民下令,由兵部尚书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张公瑾为副总管,并州都督李勣、华州刺史柴绍、灵州大都督薛万彻等为各道总管,统率十几万军队,分6路北上,痛击东突厥。然而深谙兵法和战阵的李靖知道,十多万的步兵,人太多,速度太慢,对以骑兵为主的突厥军队威胁不大,只可用来打扫战场,必须以精锐的骑兵突击斩杀突厥主力,方能制胜。
于是,李靖亲率3000大唐骁骑兵,扑向突厥大营,因为李靖判断出突厥骑兵之所以敢大举南下,是因为突厥认为唐军绝对不敢北上,马蹄阵阵,杀气腾腾,正月的寒风刺骨的冷,唐军顶着寒风迅速逼近到定襄,突厥可汗牙帐处,面对这股精锐骑兵,颉利可汗毫无准备,惊疑不定,认为李靖之所以敢孤军深入,一定是唐军举国而来,李靖是前锋。
于是仓促应战之下,既无战心,也无战力。远程,唐弩如大雪般倾泻而下,突厥骑兵身无护甲,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哀嚎裹进了寒风之中。然而突厥骑兵勇猛尚存,一波波冲向唐军军阵,长枪,比突厥长枪长的多的长枪组成的军阵,变成突厥骑兵的噩梦,突厥骑兵一批批倒下,终于心理崩溃,而后在蔓延成恐慌情绪,随后兵败如山倒,突厥骑兵开始溃散,李靖下令追击,而被唐军的战斗力吓破胆了的颉利可汗心腹大将康苏密也投降了唐军。颉利可汗侥幸逃脱,仓皇退到屯铁山,收拢残兵仅仅数万人。
颉利可汗需要喘息之机,所以向李世民求和。突厥人知道委曲求全,以求东山再起的道理,原来他们就是这么对付柔然的。唐太宗于是派鸿胪卿唐俭前去谈判。而这位唐俭,也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对大唐功勋卓著。
而李靖深知颉利可汗这招是缓兵之计,认为既然打成这个样子,就不要再给颉利可汗机会了,因为东突厥各部只是暂时逃散,如果让他们逃回漠北,休养生息,几年之后,便可东山再起,李靖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因为这需要更多大唐将士的性命去填补,大唐也会被这个劲敌耗费更多的精力。于是李靖挑选一万大唐精骑携带20天干粮长途奔袭,而此时,那位前去谈判的同僚唐俭正在颉利可汗处,副将张公瑾担心一行人可能会被突厥杀害。顾不了这么多了,如果能消灭东突厥,怎么可能在乎唐俭区区一人性命,悲催的唐俭此时不知道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
而此时正是冬天,天上飘着鹅毛大雪,李靖冒着大雪长途奔袭,一万骑兵如神兵般突然降临阴山,李绩的部队也随后跟进。这就是出其不意,突厥人没有料到唐军能在暴雪天急行军,而就在逼近颉利可汗大营的当日,阴山又起了大雾,李靖便命苏定方为先锋,率领200骁骑作为先锋,突袭颉利可汗的大帐。苏定方临敌经验丰富,悄无声息地摸到颉利可汗营帐七里之外,颉利可汗才发现,然而久经战阵的颉利可汗发现先锋军才区区200人,便判断唐军大军已至,跨上一匹快马,带领数百残部,留下命大的唐俭,疾奔而去,他不想杀唐俭吗?是事态紧急,忘记了杀。
李靖军随后赶到,斩杀上万颉利可汗残部,俘虏十多万人。东突厥大创。而逃窜的颉利可汗此时只敢逃往西突厥处藏身,于是便驰马向西狂奔,然而李靖早有所料,颉利可汗被早已部署在逃跑方向上的唐军活捉,押解到长安,自此东突厥灭亡,当年叱咤草原的草原帝国被一战而灭国,毫无拖泥带水,干净利落。而被押解到长安的颉利可汗也没有被处死,而是时常在长安宫廷内跳跳舞,一代枭雄因为战败被激发出了艺术天赋。
李世民将东突厥版图划入唐朝版图,在其地设置顺州、裕州,化州,长州,定襄、云中等都督府。 如今这历史的尘埃里,英雄早成枯骨,而那荡气回肠、惊心动魄的故事一代代滋润着这个民族不屈的信念,强敌叩门之际,王朝生死存亡之际,总有些英雄燃烧出生命的伟力,为后世留下那一缕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