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伐吴具有先天不足。
其一:怒而兴师,愠而致战,犯了兵家大忌。孙子兵法说: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孙武这段兵法,几乎就像是从刘备伐吴的军事行动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一般。刘备几乎没有一条不是反其道而行之——西蜀伐吴非利非危,而得与失在两可之间,身为国主的刘备却一怒而兴师;出兵后作为统帅的刘杯,又“以愠致战”焦躁轻敌,无利而动,不利不止,师老无功而不知进退,焉能不败?
其二,实力不行,首先是战将群远没有东吴强大。刘备进军蜀中的将官,赵云是够资格的名将。吴班岁是汉故将军吴匡的儿子,算是将门之后,也颇英勇善战,但和冯习、张南、傅彤等主要将领一样均非一流战将。而东吴的朱然、韩当、徐盛、潘璋等均是三国时代的百战名将。尤其是朱然,智勇双全,在东吴可称得上一流的帅才。这样一位不亚于陆逊、既可为督,又可为师,既可为将,又可为军师的人,在西蜀全军中也挑不出一个来。至于韩当、徐盛、潘璋,都是江东十二战神“江表虎臣”中的拔萃人物。刘备率领的则是一帮不入流的将官来征吴,可以说已是不战自败了。
其三,人谋失算。战争的胜负固然离不开物质基础,客观条件的制约,这是不可怀疑的。但是关键在于“人谋”。同是一个曹操,在官渡之战,以五万之兵,打败袁绍数十万雄师;而在赤壁之战曹操统帅者数十万雄兵,却被孙、刘的五万军兵打得大败亏输,输在什么地方呢?全输在“人谋”不济上。曹操大败后,连呼“奉孝若在,我是不会如此大败的。”而刘备大败后,孔明几乎同样说道:“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东行,就使东行,必不倾危矣。”由此,可见“人谋”之重要。战争是一种风险性最大的博弈,没有必胜必败。关键在于“人谋”,在于统帅的运筹、调度、指挥、决策的诸多战争艺术。
第一个失算:不该出兵。无利而危却缘怒而出。
第二个失算:不知退兵。在战争处于胶着状态,已明显不利的情况下,还不肯退兵。
第三个失算:兵力分散。首先是战线过厂的兵力分散。五万军兵分布在千里行军线上。其次是时间的宾分散,现在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讲道:“在战术范围内,单是使用军队的时间延长,就能使军队受到削弱。”在战略上也是同样。而刘备出兵到战争结束前后经理一年多时间,这本身几乎使部队的战斗力下降到最低限度。再次,空前的兵力分散,赵云部队远在千里之外预备;沿途各地均留驻军;黄权率军驻于江北警戒;因而,形成不了优势兵力,而陆逊则在反攻时,倾军出动,这是刘备迅速土崩瓦解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四个失算:正而无奇。《孙子兵法》讲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而刘备只知正面交战,按照常规站法来展开进攻,既无变化,也无奇兵。虽居上游,拥有水上优势,反而舍舟就步,失去发挥牵制作用。
第五个失算:缺乏主力会战意识。按照克劳塞维茨的观点来看,主力会战是实现战争目的、任务,解决问题的“唯一有效的手段”和“最残酷的方法”,是“最自然的手段”,“最好的手段”。否则就不会有从开始到战争结束都说有集中兵力的问题出现,就不会有哓亭阵前七八个月毫无意义的对峙。
刘备退入白帝城后,曾经惭愧而不平地叹道:“想不到我被陆逊打败,莫不是天意?”打败刘备的不是陆逊,而是刘备自己;刘备失败不是天意的促成,而是战争的规律,这只看不见的手在播弄。两只实力相当的球队在对垒时,胜利的一方在分析积分构成时,几乎绝大多数的得分都是对方的失误,而不是自己的成功。
陆逊的成功是建立在刘备自己失误上的,刘备是自己把自己打下马背的,何必惭愧于陆逊,不平于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