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宣帝高洋是南北朝时期北齐开国皇帝。文宣帝高洋在位初期,励精图治,厉行改革,劝农兴学,编制齐律。被称为“英雄天子”,为北齐一代英主。文宣帝高洋执政后期以功业自矜,纵欲酗酒,残暴滥杀,大兴土木,赏费无度,最终饮酒过度而暴毙,终年三十四岁。是什么让高洋从半生明君到半生残忍暴君?
高洋,字子进,原籍渤海蓨县,南北朝时期北齐开国皇帝。北齐神武帝高欢次子,文襄帝高澄同母弟,孝昭帝高演、武成帝高湛同母兄,母亲为娄昭君,史书上说他“(皮肤)黑色,大颊兑下,鳞身重踝”。翻译成人话就是丑的意思!但是高欢对这个丑儿子很是看重,一次,高欢为了试探几个儿子的智力,在他们每人面前扔一团乱麻线,试图观察几个儿子的反应。几个小家伙都手忙脚乱想把麻线理顺,唯独高洋抽刀斩之,口里还恶狠狠地说:“乱者须斩!”这即是“快刀斩乱麻”的出处。高欢觉得高洋处事果断,曾断言:“此儿将来所为必在我之上。”
武定七年(549年),长兄高澄遇刺身亡,高洋此时虽然只有二十一岁,但神色不变,处事不惊,亲自领人抓住杀手兰京等人,就地斩杀。而后,他袭其兄位,成为东魏的相国、齐王。高澄一死,东魏孝静帝还暗自高兴,对左右说:“此乃天意,威权当重归于我。”没待孝静帝高兴几个时辰,高洋去晋阳宫入殿面辞,从者一千多人。和高洋一起持剑上殿的,就有十多个武士。孝静帝下阶相迎,呼啦啦二百多武士上阶迎前,皆攘袂扣刃,如对严敌。高洋自己不说话,让随从人传话,告诉孝静帝说自己要去晋阳。然后,他虚拜两下,扭头便出。孝静帝大惊失色,望着高洋背影,绝望地说:“此人似乎更不相容,吾不知死在何日!”没多久,高洋就在高德政、徐之才、宋景业等人撺掇下自晋阳向邺城出发,准备篡位。
当时,不仅司马子如、高隆之等人不大愿意高洋这么急着篡位,连他亲妈娄氏也说:“汝父如龙,汝兄如虎,犹以天位不可妄据,终身北面事人,你以为自己是谁,敢行尧舜之事!”高洋还真犹豫了,半路又返晋阳。徐之才善察人意,进言道:“正因为您才望不及父兄,才应早升尊位以定人心!”恰巧,高洋自铸铜像成功,闻言便欣然上马,率军马直奔邺城,登上皇帝之位。由此,东魏灭亡,齐国建立,史称北齐。其时为550年5月,改元天保。
即位之初的高洋,确实展现出了难得的明君作派。就在高洋称帝的当月,大齐皇帝就派出特派专员,分遣各地州郡进行民生调查,访贫问苦,严令地方官员不得侵民自肥,严厉打击贪腐行为,兴利除害,给百姓一个宜居的生活环境。同时删改一些不合时宜的法规条文。虽然高洋以鲜卑人自居,但他对孔圣人却非常的尊崇,重修鲁郡孔庙,并祭祀尧舜的祠庙,以安汉族士大夫之心。在六月,高洋又以封皇太子的名义,大赦死罪以下的犯人。高洋对魏末以来的社会奢华风气非常的不满,下诏严禁社会各界竞比奢华,务以节俭为荣。
在经济上,高洋稳定了货币流通,这是后人很少提及的。高欢创建东魏初期,因为战事繁忙,无暇考虑铸币,依然沿用孝庄帝元子攸时期铸造的永安五铢钱。永安五铢钱最大的失败之处不在于钱本身,而是北魏官方允许民间私铸,导致永安五铢钱泛滥成灾,真假难辨。各州情况不同,所以各州的私铸永安钱乱七八糟,有薄有厚,名字也五花八门,非常不利于商品流通,进而影响社会稳定。
高欢决定把东魏境内的铜钱全部收集上来,然后统一铸造新的永安五铢。但民间贪利,新钱一出,民间依然仿造成风,假钱遍地都是,让高欢非常的头疼。这个问题直到高洋手上才算暂时得到解决,在天保四年(公元553年)正月,高洋下诏废止永安五铢钱的流通,改铸常平五铢。常平五铢的质量非常好,防伪技术高。
但高洋还是小看了民间的仿造能力,常平钱甚至还没有上市流通,市面上就已经有了民间仿造的假钱。常平钱流通一两年后,民间依旧出现了大量的假币,社会上一片混乱。高洋想出一个好办法,就是提高常平五铢钱的铸造成本,民间资本再多,也是比不起官方资本的。官府储备的铜材肯定要比民间多,高洋下令在新版的常平五铢上多加铜量。百姓通过钱的重量就很容易分辨出真钱和假钱。民间铸造假钱就是贪图利润,现在如果跟着加铜,但五铢钱的购买力依然不变,所以利润大幅下降,再没有人愿意做赔本买卖。政府虽然损失了大量铜材,但维护了货币市场的稳定。高洋的执政智慧,可见一斑。
军事上,高洋治军的能力在南北朝也算是顶尖人物了。在治军方式上,高洋和他的父亲有着明显的差异。高洋奉行的是刚性治军术,“乱者必斩”是高洋的御人信条。这种霸道的治军方式,在高洋身上显的犹为突出。高洋有一点和高欢比较相似,就是他们经常亲自指挥军队作战,所不同的是,高欢喜欢居中指挥,而高洋则喜欢轮着大刀片子,上阵砍人。
高洋治军最大的特点就是狠,北齐天保元年(公元550年)八月,高洋对中央直属部队进行了大改革,不求人多,但求能战。从北魏以来,中央直属部队分为六军,负责皇帝的护卫,以及直接听命于皇帝指挥,称为“六坊”。高洋在六坊中精选了战斗力最强的精英分子,挑选的标准是每一人足当百人,个个都是如虎如罴之士。
高洋选人的前提是必须绝对忠于皇帝,上了战场就不要考虑活着回来,他们的家属自有朝廷供养。对千挑万选之后的这支鲜卑精锐部队,高洋宠爱异常待遇级别也非常高。另外,高洋也重视边防军的精兵改革,因为高洋自认是鲜卑人,他不敢把汉人军队留在身边,所以边防军的主要来源是汉人。高洋用同样的条件招收了精锐强悍的汉人,驻守各个军事重镇,称之为“勇士”。
高欢死后,西魏的宇文泰多少是有些寂寞,英雄是需要有英雄来陪衬的。高澄倒是陪宇文泰练过一阵子,不过高澄命短被杀,宇文泰直叫可惜。听说高洋掌权,宇文泰还没有和高洋交过手,就决定会一会高洋。高洋废掉了东魏皇帝元善见,建立了齐朝,宇文泰就打着“声讨逆臣高洋”的旗号,于西魏大统十六年九月,亲率大军出关。宇文泰并没有做好与高洋大战的军事准备,西魏军的后勤一团糟,天寒地冻的,结果冻死了无数牛马,西魏将士叫苦不迭。
听说宇文泰来犯,高洋很是激动,他从小就听说父亲和宇文泰的传奇斗争史,很想会会父亲高欢这辈子唯一的对手。于是高洋率领北齐最精锐的鲜卑军团,在晋阳东郊举行盛大的阅兵式,准备南下和宇文泰练练。让高洋万分沮丧的是,还没等高洋出晋阳城呢,就听得探马一声报:“宇文泰已经撤军回去了。”临走前,宇文泰留下了一句非常著名的话:“高欢有此人,犹不死矣!”宇文泰撤军的理由是他听说北齐军队在高洋的打理下非常强悍,他此行来的目的就是想试试高洋的深浅,根本就没想和高洋玩真的。再加上西魏军士气低落,宇文泰在建州晒了几天太阳后就回去了。
高洋骂骂咧咧的回到晋阳宫中,不带这么玩的,还没打就跑,怎么说你也是我老爸这辈子唯一的对手呢。虽然宇文泰平白耍了他一道,但高洋练兵的地方还有很多。东魏和西魏早已经形成了均势,谁也吃不了谁,与其这样没有任何战略意义的对耗,不如去其他的地方发财。
公元549年,南朝梁爆发侯景之乱,八十六岁的梁武帝萧衍饿死于金陵台城,萧衍亲手创建的大梁帝国土崩瓦解。江东的形势异常混乱,宇文泰和高洋都嗅到了诱人的腥味。最早对梁朝下手的,是当时还是东魏齐王的高澄。在东魏武定六年(公元548年)十二月,东魏督师南下,攻占淮南,几乎拿下梁朝淮南的所有地盘。武定七年(公元549年)十二月,东魏出师进攻司州,梁朝司州刺史夏侯强穷途无路,只好开门投降。自此,东魏(北齐)占领了长江以北的所有州郡。
在暂时不能拿下金陵城,灭掉南梁的情况下,高洋把目标对准了北方的少数民族,比如山胡、库莫奚、契丹。这些以渔猎为主的部落虽然向北齐称臣,但平时经常在边境制造一些事端,抢财物,掠生口,是齐的北方大患。对于这些部落的政策,高洋就一个字:打!
高洋在位十年间,前期主要巩固统治,后期主要胡作非为,高洋对北方部落的讨伐主要集中在中期,即天保三年(公元552年)至天保六年(公元555年)。据统计,在这四年间,高洋共亲征过九次。在这九次亲征中,高洋就没尝过失败是什么滋味,尝无败绩。
天保八年(公元557年)夏天,北齐绝大部分地区都遭受到严重的蝗灾,蝗虫所过之处,遮天蔽日,庄稼几乎被吃光,百姓衣食无着。在九月,高洋下诏,减免灾区百姓的租赋。一年后,也就是天保九年七月,高洋又下了一道诏书,在河北范围内,如果遭受旱涝灾情的农户,可以减免当年的租赋。朝野上下,欣欣望治。许多人都看到了站在阳光下的高洋,正义而富有同情心,做事干练,有些政策非常具有人情味。但是当阳光散去,站在阴影中的高洋,露出了另一幅可怕的面孔。
高洋性格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子?暴虐、变态、疯狂、果于杀戮、视人性生命为粪土。开始,高洋只是天天跳舞唱歌,高饮狂欢,夜以继日;不久,高洋的行为越来越疯狂,有时赤身裸体,有时涂脂抹粉,有时散发胡服,有时穿得像个小丑,手中提拎大砍刀,醉醺醺在街市坊间游走;再往后,高洋爱裸骑着梅花鹿、白象、骆驼、牛、驴等出游,边游走边唱歌。无论隆冬炎暑、星夜白昼,高洋雨雪不避。高洋还有观淫癖,征集坊间淫女大批,弄入宫中后,命令侍从众官和卫士与这些女人群交,朝夕临视为乐。有时候,高洋骑高头快马,边跑边沿街抛撒金银珠宝,任人拾取,看着路人喧哗,以此笑乐。
一次,高洋被人背着,正在街上游玩,遇见一妇人,便问:“我这皇帝怎么样?”妇人性直,回答说:“癫癫痴痴,哪像个天子的样子!”高洋大怒,抽刀就把妇人脑袋砍了。随着酒瘾大增,高洋几乎每日沉醉。别人大醉时昏睡,高洋一醉就杀人。杀人就算了,甚至将尸体肢解、焚燃,总之以把人虐死为乐。大醉之时,高洋几乎是六亲不认。
一次,亲妈娄太后正在北宫中的小榻上坐着,高洋摇摇晃晃走过去,伸手连榻带人举过头顶,把老太太摔个半死。当酒醒后,看见亲妈半边脸摔得血肉模糊,高洋又非常的懊悔,甚至要在太后面前自杀,幸亏太后苦劝乃止。他让宗室子弟高归彦用大棍子打自己五十棒,并说:“杖不出血,当即斩汝。”受杖后,跪拜太后,请求原谅,并答应从此戒酒。十天后,高洋故态复萌,甚至比之前更加的能喝了。
又一日,他又喝多了,闯到自己岳父府上,当庭一箭,把岳母腮帮子穿个正透,嘴里还骂骂咧咧:“老家伙,我喝多的时候连亲妈都不认识,甭说是你!”说着,他还冲上前,用马鞭狂抽丈母娘一百多下。高洋酒醉时,只要兴起,对于文臣武将及其家属,高洋也以虐杀为乐。大臣高隆之是高欢的老友,高洋想起他先前谏劝自己不要称帝,便让卫士猛击一百多拳,活活把他打死。
大司农穆子容有事激怒高洋,暴君让老臣脱光趴在庭中,自挽弓弩射他,三发不中,高洋竟然拔起一根拴马橛,猛插入老头肛门,把这位贵臣活活插死;高洋又到高欢贵臣、已病逝的仆射崔暹家里,高洋问崔暹妻子:“你想崔暹吗?”崔暹妻子李氏回答:“结发情深,当然思念。”高洋狞笑:“好吧,既然你这么想他,就去阴间看他,我送你一程。”掏出刀就把李氏脑袋剁了,掷于墙外。
高洋去自己同父异母的五弟高浟家,见到高浟生母尔朱氏,大骂道:“还记得你得宠时不待见我母亲的事情吗?”说完又是一刀把这位皇太妃劈成两半。东魏宗室元昂,是高洋皇后李氏的姐夫,高洋与李皇后姐姐通奸,就把她的老公召至内宫,以鸣镝射一百余下,活活射死。送葬之日,高洋亲自到元昂家中哭吊,然后,在棺材旁边,他当着元昂一家老小,竟公然奸淫李氏。高洋还亲自锯杀都督穆嵩;都督韩哲没有任何过错,正在值勤,高洋忽然看他不顺眼,叫出来当心一刀。由于杀人上瘾,大臣杨愔只得从监狱里拉出大批死刑犯人,号为“供御囚”,专门用以预备高洋随时想杀人的变态嗜好。
高洋有一个非常宠爱的薛贵嫔,是他从堂叔高岳那里弄来的美人。一日,眼见薛贵嫔巧笑倩兮于床上梳头,高洋忽然发怒。站起身,信手就把没缓过神的薛美人脑袋砍了下来,随手揣在自己怀里。接着,他坐车驾到东山大宴群臣,大家刚刚举杯,高洋忽然从怀中取出美人头,投在食案之上。大臣们吓呆了,高洋还叫人把薛美人的无头尸首送过来,摆在面前食案上,亲自动手肢解,剁下美人大腿做了个肉琵琶,安上柱弦自弹自唱。高洋连饮数杯后,弹唱几曲,忽然潸然泪下,叹息道:“佳人难再得,可惜!可惜!”他命人把美人装棺,他自己散发步行,大哭送葬。
高洋虽然很疯狂变态,但这只是他个人精神方面的问题,并不涉及北齐的国家政策。受到高洋另类行为伤害的主要是少数高官,而不是广大普通百姓。相反,高洋在玩花活的同时,依然没有忘记百姓民生。加上依然有不少的大臣廉洁奉公,依然勤于政务,勤勤恳恳,所以,北齐的国事并没有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天保八年(公元558年),高洋把高家宗室妇女百号人集结在一起,带去东山玩乐。他挑选精壮卫士数百,让这批兵士轮奸自己的女亲戚们,以为笑乐。高洋同父异母弟永安王高浚进谏,高洋大怒,派人逮捕高浚,关在地牢里。高洋另外一个弟弟上党王高涣,天姿雄杰,排行第七。由于坊间有“亡高者黑衣”这一传闻,高洋就问左右:“何物最黑?”有人答:“莫过于漆。”漆、七同音,高洋就把这位七弟关押,与三弟高浚同拘一个铁笼里。
不久,高洋亲临囚所。左右高歌,高洋命两个弟弟和歌。两人声音颤抖。毕竟骨肉亲情,高洋一时心软,想赦免二弟。但陪同高洋的同母弟长广王高湛与高浚不和,劝说:“猛兽安可出穴!”高洋一听,大觉有理,下令卫士用矛槊乱捅,并投火焚烧。杀人后,他下令把两个王爷的妃子赏给卫士。
天保十年(公元560年),酒精深度中毒的高洋已经多日不能进食,天天以酒为食。六月的一天,他忽然问高氏女婿、东魏宗室彭城王元韶:“汉光武刘秀何故中兴?”元韶心中惶恐,老老实实回答:“因为王莽没有把姓刘的杀绝。”高洋露出诡异的笑容点了点头,立刻下令诛杀东魏皇室元世哲等近宗二十五家。
8月,高洋又下令,把剩余的几十家元氏宗族不分男女老弱,尽数杀死,前后死者共七百二十一人,然后投尸漳水。至于元韶,也被关入地牢,最后饿得啃衣袖,活活噎死。当地百姓,日后捕鱼,剖鱼腹多得死人指甲,邺城人为此许久都不敢吃鱼。同年十一月,高洋因酗酒过度驾崩,时年三十一,谥文宣皇帝,庙号威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