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话是全国的通用语,现代的普通话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我们在自己家里可以说本地的方言,出门在外,或是在某些正式场合下,就要讲“京腔”了。在古代当然也有普通话。试想一下,一个人被派到外地去做官,如果他连与民众的基本交流都达不到,还谈什么去治理好它。而皇帝上朝时,自然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大臣奏事,俗话说十里不同音,中国幅员辽阔,各地的语言差异是很大的。所以,必须要有一种双方都能掌握和理解的通行语言,那就是当时的普通话。 上古的普通话叫做“雅言”,唐代孔颖达在《正文》中解释说:“雅言,正言也”,雅有雅正,典雅之义,雅言就是比较正式和规范的语言。像孔子是鲁国人,他的三千弟子却是来自四面八方的,《论语·述而》篇云:“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孔子是推崇周礼的,即便是身在鲁国,在教授弟子时,也一定要讲普通话。 如果说普通话都是以首都所在地的语音为标准,在南朝的情况却有些特殊。从东晋到宋、齐、梁、陈都是定都建康,亦即今天的南京。但上流士族所使用的“雅言”,却不是南京地区的方言。不仅如此,一般高门大姓,反而以讲当地话,也就是所谓的“吴语”为耻,这是为什么呢?原来把持着南朝政权的士族阶级,大多是自西晋永嘉之乱后从北方南渡来的侨寓户,像陈郡谢氏、琅邪王氏等,他们原本都是操北音的,为了保持自己家门的高贵,自然不屑于屈从南方庶族的语言。而南方本土的士族,权势又多不及这些侨姓高门,久而久之,反被他们所同化。《宋书·顾琛传》中有这样一条记载:“宋世江东贵达者,会稽孔季恭,季恭子灵符,吴兴丘渊之,及琛,吴音不变。”只因这几人始终坚持操南方话,就要在史书里记一笔,至于其他的江南士族,情况就可想而知了。 那么南朝的普通话又是什么呢?前面说过,在南朝最有势力的士族多是自西晋政权中南渡的侨姓,而西晋的首都在洛阳,人虽入南,而乡音无改,所以当时普通话仍是以洛阳地区的语音为基准的。能说普通话,亦即一口流利的洛阳话,在南朝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而最受人推崇的地道发音,要算洛阳太学生的诵读之声,也就是所谓的“洛生咏”。南方的语音原本轻浅,北方语音则较重浊,南方人想要效仿“洛生咏”,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晋书·谢安传》记载说谢安擅长于洛生咏,因为“有鼻疾,故其音浊,名流爱其咏而弗能及,或手掩鼻以学之”。为了能说好普通话,大家都捏着鼻子发音,现在看来是非常可笑的。顾恺之就曾将这种洛生咏讽刺为“老婢声”,或许因为实在模拟不出,而心存不屑吧。
如果坚持讲方言,或是普通话学得不好,说话带方音,就会受到那些士族名流的鄙视,即便是王室亦难免于此。宋武帝刘裕出身本非贵显,《宋书》里面说他“虽累叶江南,楚言未变,雅道风流,无闻焉尔”。刘氏家族一直居于南方,都没有学会说普通话,自然无法和风雅名士们交往了。六朝往往“楚”、“夏”对举,像《魏书·江式传》云:“音读楚、夏,时有不同”。“夏”是正统之义,“楚”就是非雅正的。刘裕的弟弟刘道怜“素无才能,言音甚楚,举止施为,多诸鄙拙”。这里的“楚”,用我们现代的话讲就是土。看来在那个贵族的时代,寒门武将即便是夺取了政权,但想要跻身上流,还得先过过语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