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这秦始皇,算得上千年的话题人物了。其功自然是大得很,其过呢,也不比功小。而且,后人更喜欢对其过错发发议论,究其原因,正如唐太宗所言,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不知现在语文教科书里,是否还留有贾谊的《过秦论》,反正我还记得,“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还学过《阿房宫赋》,“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说白了,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今日要讲的,也是指责秦始皇的。
唐朝诗人章碣的“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不过,我觉得章碣有点过了,谁说刘项原来不读书啊。
刘邦若不读书,怎么能写出“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流传青史的《大风歌》来呢?
项羽就更读书了。他可是读过兵书的呢!兵书不是书吗?
当然,我们知道,逝世于905年——也就是唐朝被朱温灭掉的前一年——的章碣,写作此诗,意在规劝唐朝统治者。问题是,那个起义的黄巢,并非不读书之人呢,只是考进士没中而已嘛。
大概正是如此,这些诗,才不可能使唐朝的皇帝引以为戒——何况,唐末的皇帝们,更像是太监与权臣、强藩们的傀儡,哪里有那个自主去吸取什么教训呢?
不过,对后世,却产生了极大影响,写下一段发生在毛泽东与傅斯年之间的一段佳话。
1945年7月1日,为促进国共两党和谈,当时社会上一些名流,来到了延安。其中就有北大代理校长傅斯年、著名教育家黄炎培。
对于他们的来访,接待规格是很高的。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都到机场迎接。
我上学时的历史教科书里,对此次访问,主要讲到的是毛泽东与黄炎培的对话,重点,就是找到了跳出兴亡交替历史周期律的方法。
至于傅斯年,似乎是没有提到。
在岳南的《南渡北归》里,有这样的记叙——
酒席上,傅斯年紧挨毛泽东就座,毛风趣地对傅说:“我们是老相识了,在北京大学时我就认得你,你那时名气大得很,被称做孔子以后第一人哩!”
傅斯年听罢,手举筷子,张开大嘴笑着说:“毛先生过誉,那是同学们的戏谑之词,何足道哉?”
——两人一来一回,顿时使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朱德右边第二人为傅斯年)
岳南还写到,“令傅斯年深感汗颜的是,仅仅十几年间,已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天地改色,老皇历随风飘逝了。转瞬间,当年的北大故旧,穿过历史的隧道,竟跑到陕北的窑洞里再叙短长,纵论天下大势。只是那位原北大图书助理员如今已作为一颗政治巨星,在这块风清月高的黄土高原腾空而起,中国的命运也将由于这个人的一举一动而重新改写。相对于当年气壮山河的高大身躯,今日的傅氏只是作为一可有可无的策士、辩才,或媒婆一样的‘中间人’出现在光芒四射的超级巨星面前,并笼罩在毛泽东的巨大阴影之下。”
后来,两人又进行了一次长谈。作为曾经的北大人,五四运动是双方的共同记忆。他们谈到傅斯年当年风头正盛,走在队伍的最前列,是何等气势如虹。傅斯年却说“我们不过是陈胜、吴广,你们才是项羽、刘邦”——岳南写到“毛泽东听罢傅氏如此得体又使双方皆不失面子的话,心中大为舒畅”。
既然是访问,总要走的,走前,傅斯年请毛泽东留几个字,作为纪念。
地主之谊,当然必尽。既提出来了,不写不行啊。
七月五日,毛给傅写了封短信,“孟真先生,遵嘱写了数字,不像样子,聊作纪念。今日闻陈胜、吴广之说,未免过谦,故述唐人诗以广之,敬颂旅安。毛泽东上 七月五日。”
写的字,正是我们前面所言的章碣的那首诗。
其义不言自明。指向的,就是当时的国民党。
四年之后,傅斯年随国民党败退延安。近五十年后的2005年,在纪念傅斯年百年诞辰的展览上,这幅字作为展品出现在世人面前,诉说着一段曾经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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