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变的局势,意大利的厄立特里亚总督巴拉蒂里将军并不在意,他轻松地打垮了曼加夏的部队。巴拉蒂里回到意大利时,受到了英雄般的热烈欢迎。当他走入国会时,全体议员起立向他致意。巴拉蒂里承诺,要将孟尼利克“装在笼子里运回罗马”。
巴拉蒂里认为,埃塞军队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他的作战计划非常简单:将埃塞军队引诱到他构筑的防御阵地前,予以全歼。但埃塞军队并没有进攻阿迪格拉特,而是占领了阿杜瓦,对阿迪格拉特形成侧翼包围之势。巴拉蒂里在阿杜瓦东部的萨乌里亚构筑了一条新防线,部署了2万人和56门大炮,阻挡埃塞军队从阿杜瓦的进攻。但孟尼利克还是没有进攻。双方耐心地等对方先采取行动,一直等到1896年2月。双方阵营都饱受后勤供给不足的困扰。战前,孟尼利克进行了周密计划,在前进道路上建立一系列补给站,因此埃塞军队的补给一直非常充裕,士兵们随身携带的“野战干粮”——包括2个星期的谷物、干肉和其他食物——在出征2个月后仍没有动用。但孟尼利克也没有预料到需要进行长达数月的等待,军队的食物供应迅速耗尽。2月底,孟尼利克不得不做出决定,如果到3月中旬意军仍蜷缩在堡垒后面的话,他将不得不解散军队,班师回朝。
意大利军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由于缺乏驮运补给的牲畜,巴拉蒂里军队的配给已经减少到一半,即便如此,他们在萨乌里亚的守军也熬不到3月2日。僵局一直持续到2月25日。急需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政治地位的克里斯庇首相,给巴拉蒂里发去一封电报,指责他胆小懦弱。巴拉蒂里被激怒了。2月29日傍晚,固守萨乌里亚的4个意大利旅,开始向阿杜瓦进军。
与此同时,感到无力支撑的孟尼利克皇帝正考虑下令拔营回撤。突然,一名骑兵狂奔至他的营帐,报告了一个令人望眼欲穿的消息:意大利人已全力进攻大营,现正与皇帝的先锋部队交火。孟尼利克皇帝顿时泪流满面,他和皇后泰图以及一列神职人员跪下来,感谢上天的保佑。
按巴拉蒂里的计划是,携带56门大炮的1.77万名意军趁夜色前进,于3月1日凌晨,悄然占领阿杜瓦周围的制高点。孟尼利克为了确保自己大营的安全,必然会发起正面攻击,落入意军圈套。理论上,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但不幸的是,意军几乎从一开始就出错了。
巴拉蒂里安排4个旅沿各自路线前进,凌晨之前到达目标,总攻于2时30分开始,但机动过程却出现困难。当各旅开始运动后,他们发现四处都是陡峭的山崖沟壑,意军手中的地图只是模糊的粗线条,根本派不上用处。左路的提格雷土著旅一部(约1000人)很快在黑暗中迷路,误入阿里蒙迪的中路军路线上,阿里蒙迪的中路军被迫停止前进,两支混乱的部队直到凌晨4时才重新整好队形。
当意大利左路军和中路军停止前进时,马蒂奥?阿尔贝托尼准将率领的土著旅主力(约3000人)和维托里奥?达波米达准将指挥的右路军,还在继续前进,他们完全不知晓友邻部队发生的混乱。阿尔贝托尼先到达自认为的齐达尼—麦赫莱特山指定地域,刚想歇息片刻,但向导说真正的齐达尼—麦赫莱特山,实际上离现在的位置还有7公里远,根本不清楚战场态势的阿尔贝托尼毫不迟疑地命令部队继续前进。凌晨6时,他的土著旅首先遭遇埃塞军队。
巴拉蒂里随艾伦那准将的预备队前进。一路上,他不断接到左路军与中路军互相践踏的消息,虽然尚未消退的夜幕使事态还不尽明了,但确定无疑的是,自己的突击计划已经失败。3月1日早晨7时45分,巴拉蒂里命令达波米达边向左路军靠拢,顺带支援一下中路军。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达波米达的部队朝相反的方向移动,与其他部队拉开了3公里的距离。此举使意大利军队雪上加霜,7时55分,哈拉的马肯恩亲王率领的3万埃塞军队,迅速插入意军拉开的空当。
孟尼利克出动了8.2万名装备步枪和利剑的步兵、2万名长矛兵和8000名骑兵,泰克拉—海玛诺特亲王指挥右翼,阿鲁拉亲王指挥左翼,曼加夏和马肯恩亲王联合指挥中路部队,孟尼利克和泰图皇后亲率2.5万名皇家卫队和最精良的600名奥罗默骑兵压阵。
埃塞军队如潮水般从山巅和峡谷中杀出,漫山遍野都是绿色、橙色和红色的军旗、金铜色的枪戟、闪耀的头盔、七彩的头冠和以狮头装饰的盾牌,凶猛的奥罗默骑兵一路高喊着杀向敌阵。埃塞军队还把40门速射山炮设在齐达尼—麦赫莱特山腰上,向意军纵队猛轰,只不过埃塞炮手是由俄国冒险家训练的,技术一点都不专业,只能起到吓唬的作用。
尽管装备不错,但埃塞军队毕竟是中世纪的产物,一旦看到敌军,便把所有的纪律抛于脑后。在欧洲人看来,他们的进攻像是“毫无章法的疯狂人海”。在此战中幸存的意大利军官如此描述当时的情形:他们的传统战术就是进攻敌军侧翼,伺机围而歼之,在这种情况下,互相无法呼应的意大利部队已无路可逃。
早晨8时15分以后,浓雾渐渐散去,战场态势更加清晰。被山谷和埃塞军队分割的意大利军队依靠火力优势,使对手无法靠前,孟尼利克的爱将甘杰胡情急之下,丢掉自己的火枪和盾牌,仅带一根权杖,率领本部落武士去打破僵局,结果不幸中弹身亡。面对僵局,孟尼利克又动了撤退的念头,但泰图皇后和曼尼夏亲王阻止了他,说服其将自己的2.5万名皇家卫队投进去,作最后一击。
这支生力军终于成了压断意大利人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约8时30分开始,阿尔贝托尼的土著旅首先开始溃散,他手下的军官大都在对抗泰克拉—海玛诺特亲王的骑兵时战死,而阿尔贝托尼本人则被俘。土著旅士兵拼命朝背后2公里处的贝拉山逃去,那里有阿里蒙迪的欧洲旅在把守。为防止误伤,阿里蒙迪的炮兵停止炮击,以待溃兵到达安全位置。但到最后一刻,阿里蒙迪才发现埃塞士兵混杂在土著旅士兵中间,迅速接近欧洲旅的炮位。然而为时已晚,欧洲旅的炮兵很快被手持长剑,挥舞火枪的埃塞武士围困。此时,巴拉蒂里率领的预备旅仍在阿杜瓦的山路上艰难跋涉,他仍不清楚达波米达的右路军的确切位置,以为他们仍按照原来的命令去
支援阿里蒙迪了。
越来越多的埃塞士兵拥进阿里蒙迪的阵地,打头阵的士兵端着滑膛枪,后面的人则挥动着原始长剑和长矛。意军大炮像死神一样齐射而来,埃塞士兵一片一片地应声倒地,但进攻依然继续。上午10时许,埃塞皇家卫队攻下了贝拉山嘴处的高地,阿里蒙迪的欧洲旅已是命悬一线,阿里蒙迪派出2个连的阿尔卑斯山地兵进行反击,但未能将埃塞人赶下去。约10时15分,负责把守该旅右线的第3土著营崩溃,指挥官甘里阿诺被溃兵活活踩死。陷入敌群的欧洲旅,冒着枪林弹雨继续抵抗了约一个半小时,他们的阵地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逐步缩小。面对这种情况,巴拉蒂里不得不下令撤退,不甘心失败的阿里蒙迪拒绝服从命令,他率领一个连的阿尔卑斯山地兵发起“自杀性攻击”,被埃塞人用投掷的长矛扎成一堆肉酱。
意大利士兵的溃退毫无章法。数分钟之内,中路军就形同散沙,逃向萨乌里亚,丢弃了伤员、大炮和大部分武器。中午时分,孟尼利克的军队已经彻底摧毁了投入进攻的3个意大利旅中的2个。就在阿尔贝托尼和阿里蒙迪的2个旅被摧毁后的数小时,意大利右路军也面临灭顶之灾。
从上午10时起,右路军在玛丽亚姆—夏维图峡谷与埃塞俄比亚大部队交火。埃塞武士越战越多,意军右路军指挥官达波米达决定撤退。与另两路意军的溃散不同,右路军撤退时秩序井然,该旅士兵从早上挖好的壕沟里,有条不紊地射击,节节迟滞埃塞军队的推进,炮手们忠诚地守护着大炮,直到死在埃军的钢剑长枪之下,后卫步兵坚守阵地,直到被消灭为止。
这是一场毫不留情的战斗,为了赢得这场民族大决战,埃塞俄比亚人决心彻底消灭意大利军队。米凯尔亲王的奥罗莫骑兵,杀入达波米达旅阵地,刀刀见红,随后是一波又一波的步兵。达波米达已意识到灾难降临,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走向一个小村庄,向一位土著老妇讨水喝。这位将军死于何时何地已无记录可查,只知道数月后,意大利战俘在遍布尸体的山谷中找到他的遗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