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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与后金的战争:为何说后金是最恐怖的骑兵?

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三月,后金领袖努尔哈赤大举进攻明朝辽东重镇沈阳。

沈阳作为辽东重镇,辽阳的藩蔽,防御十分的完备坚固:沈阳城外层层匝匝地挖了十多道深沟,沟壑间纵横交叉,深一人许,堑底插尖木,鼠兽难行。就算清除了这些尖木,而深沟内一箭之地,又有一道深壕,壕内侧有一、二十人才能抬得动的大木围连成栅。栅内又挖掘有大壕二层,宽五丈,深二丈,壕底同样密密麻麻地遍布着尖桩,沟内侧还筑有拦马墙,排列着炮车,每车安放大炮二门、小炮四门,两车之间又安置大炮五门。

什么叫固若金汤?这就叫固若金汤!

就凭着这个坚不可摧的防守体系,辽阳明军守将贺世贤有理由让努尔哈赤连城墙都摸不着就滚回去。

可是贺世贤贪功,中了努尔哈赤的诱兵之计,弃放弃了乘城作战的优势,将军队拉出城外与后金骑兵对练。

后果是灾难性的。

学术界至今还流传着这样一种声音,说后金的八旗兵为同期世界上最为强大的骑兵部队。

当然,对于这个说法,会很多人不服气。

可只要你通过客观的分析和全面的对比,你将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是比较靠谱的。

下面就后金军队和明朝军队的对比简略说几点,让你对后金骑兵的作战力有深层一点的认识。

首先,女真是渔猎民族,世代生活在东北苦寒之地,以畜牧渔猎为生,没有农业,没有纺织业,他们穿着兽皮,拎着武器,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与狼虫虎豹打交道。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如果体魄不够健壮,身体素质不够剽悍,缺乏过人的求生能力,没有与狮子老虎博技的本领,他们早就活不下去了。

在生存的原始动力下,在渔猎活动中,他们一个个力大无穷,精于骑射,堪称丛林的杀手、天生的斗士。打仗对他们来说,就跟平时的一场场大型的围猎没有区别,您见过哪个猎户在出猎之前是战战兢兢,忧心忡忡的?而一旦把这些恐怖的猎手训练成军队,其所迸发出爆发力,其所展示出来的战斗力将是惊心动魄的!

可以说,对后金骑兵而言,战争就是一种乐趣,战争意味着宣泄、意味着释放、意味着猎取、意味着获得。

事实也是如此,后金骑兵所到之处,无不是杀戮、抢掠,同时,空中还会充满了肆意的嚎笑。

相对而言,大明军队的士兵大都来自农耕文明的农家子弟,惯用锹犁的手和伺弄庄稼的劳动方式使他们乐于安享现态,原始人应有的暴唳之气已退化得一干二净,你要他们二话不说操起刀子就和后金骑兵拼命而毫无心理障碍,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虽然明朝军队的总体人数占优,在武器装备上有压倒性的优势,炮兵部队的大将军炮、虎蹲炮、佛郎机炮射程远,威力大,骑兵部队又配有火统,步营则拥有大量鸟统和多管火枪,并且在冷兵器,如长刀、矛、槊、弓箭等打造上,锋利和抗击打强度、耐度和韧度上均远胜后金,防护器具中的铁甲、皮甲在数量上也远超后金,但决定战争胜利的走向绝对不是仅仅只有这些,还有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它的名字叫做:“气”——战斗的勇气、战斗的士气、战斗的杀气!

明军军队里是有很多兵油子的,这些兵油子并不是怀惴着保家卫国的崇高理想来参军的,对他们来说,当兵只是一份职业,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职业,到军队中来,就是为了领那每一个月五钱银子的生活费,犯不着一上阵就玩命。

但毋庸置疑的是,明军军队中也不乏那种素经训练,上阵有进无退的悍兵,如这次全部阵亡的九边边兵、川兵、浙兵等。

但就整体实力而言,其战斗力比后金军队就差得多了。

努尔哈赤在统一女真各部战争中形成了兵民合一的八旗体制,以旗统兵,八旗旗主对旗内兵民拥有绝对的权威,生杀予夺。因而八旗组织就具有极强的凝聚力,收敛力,使得努尔哈赤指挥起军队来得心应手,如臂使指,“虽将百万,可使合为一人也”。

这样的队伍,在战场上冲杀起来当真纵横驰骋、毫无畏惧,其结果将是无往而不利!

所以说,后金作旗骑军就是一支充满了战斗的勇气、战斗的士气和战斗的杀气的劲旅。

此外,他们还拥有着一样明朝军队难以比拟的东西——骑兵。

因为马匹数量充足,士兵骑术精湛,他们在战斗中倏来倏去,来如雷,去如电,电闪雷击,以极快的速度予对手杀伤,他们虽然没有明军的枪炮、火铳,但他们的攻击太快了,往往在明军换弹换药之际就“刃已加颈”。

就是这样一支既精于骑射,又长于搏杀,还凶悍无情,而且数量还相当庞大的军队,你说你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去跟他们争锋?!

在强大的后金骑兵面前,贺世贤失败了。他浑身鲜血,身中十四矢,被射得如同一个刺猬,悲壮极了。

固若金汤的沈阳坚城,就这样落入了努尔哈赤手中。

明朝损失的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等中高级将领达三十余人,下级官兵更是不计其数,城中百姓惨遭屠杀,那些老弱病残孕者均无处可逃,干脆就从城上往下跳,死伤遍地,哀号于城下,不忍目睹。

不过,这仅仅只是辽沈大战的序幕。

一场异乎寻常的惨烈恶战随即开始了。

辽东经略袁应泰得知后金大军进逼沈阳,便命总兵陈策、童仲揆等率领川、浙两军由辽阳北上增援,又遣总兵李秉诚、朱万良等率师从奉集堡北上支援。

川军和浙军号称明朝的两大劲旅,出征萨尔浒前,名将刘綎曾经放话:“若得两三万川军,俺可以独挡奴酋!”

而浙兵更是一代戚继光严格训练出来的一支铁军,这支铁军,代代相传,无论是在东南抗倭还是在蓟北镇守边地,均屡建奇功。万历三大征中,每当敌我双方的局势僵持不下,或者明军已现败相,但只要浙兵出现,战场形式立刻改观。

可惜,当日,川浙军团赶到萨尔浒时,大战已经结束。

从此,这支部队被作为机动部队驻扎在辽阳城外。

川兵带队的指挥官是年近七旬总兵陈策,川兵中最强悍的石柱白杆兵由女英雄秦良玉的哥哥秦邦屏、弟弟秦民屏率领,浙兵的带队指挥官是副将戚金。

游击周敦吉大呼道:“事急矣,请直抵沈阳,与城中兵夹击,可以成功。”

川浙军团虽然都是步兵,但其严整的军纪和求战求胜之心,使他们仅用一天的时间便神速的赶到了沈阳城不远的浑河边。

但还是来晚了。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沈阳城的失陷竟会如此之快。

当沈阳失陷的消息传来,他们震惊了。

救援行动转瞬成为了泡影,部队在浑河南岸停了下来。

军中高层将领集中在一起,召开临时军事会议。

周敦吉、秦民屏等人神情激愤,高声大叫:“我辈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为!”

上下将领,个个强烈请战。

尽管敌强我弱,陈策、童仲揆两位总兵看见将士们士气高昂,求战心切,最终还是做出了主动进攻的部署。

实际上,他们除了继续进攻,已经别无选择了。

因为后金军轻取沈阳,不会做太大的休整,马上就会出兵攻击辽阳。

要知道,后金骑兵机动灵活,来去如电,一旦发现了前面有明军撤退,定会穷追不舍,紧咬不放。到时,明军的主动的撤退难免会演变成一场被动的大溃败,等待他们的,只有惨遭全歼的命运。

所以,他们只能堂堂正正地和敌人打上一仗。

同时,陈策他们知道,在他们之后还有奉集堡总兵李秉诚、虎皮驿总兵朱万良等人率领三万明军援沈,坚持到他们到来,或者坚持到天黑,在夜色的掩护下向朱万良等人靠拢才有生的希望。

好吧,那就打吧。

可是,怎么打呢?

如果只是被动地停留在浑河南岸结阵,那么明军,尤其是以火器见长的浙兵设置防御阵地尚需时间,而前面的浑河却又不是能阻挡敌人天堑,如果敌人的骑兵在自己设置防线的时候蓦然杀来,失败同样不可避免。

要为主力布置车阵和构筑工事争取时间,就必须派出一支人马主动出击。

于是,这支数千人的队伍被一分为二,周敦吉、秦民屏率领三千余人从浑河浮桥过河,到沈阳城下迎战,部队主力在南岸结阵驻扎。

一场血战即将打响,川浙军团表现的机会来了!

手持白杆长枪的川兵从浮桥上鱼贯向北,留守南岸的戚金则指挥士兵布下明军著名的车阵。顺利拿下了沈阳的努尔哈赤的确没打算在沈阳做过多的停留,他对手下诸将说,沈阳一战,明朝军队士气全无,此刻我们乘势前进,辽阳指日可下。

努尔哈赤完全没有料到周敦吉、秦民屏率领三千白杆兵已经杀到了沈阳城下。

听说明军只来了三千人,努尔哈赤并没有掉以轻心,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派出了素以敢战而闻名的正白旗部迎战。

努尔哈赤虽然没有大意,正白旗军却明显轻敌了。

在他们眼里,面前这支明军步兵跟以往被歼的明军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认定,只要他们发起攻击,这支明军就会哭爹叫娘,四散溃逃。

然而,两军一接触,后金的骑兵就被白杆川兵的长枪戳得“纷纷坠马”。

打头阵的精锐红巴甲喇军不信邪,再来,后军骑兵策动铁骑,势如千钧雷霆,疯狂杀向明军。

然而,这些明军殊不畏死,不退反进,挥动长枪,以步制骑。

其结果是又有一批后金骑兵在惨叫声中被挑落马下。

正白旗骁骑数次冲锋都被明军打退。

努尔哈赤明显懵了,赶紧的,又派出了自己亲自掌管的正黄旗。

正黄旗的遭遇更惨,被“击斩落马者二三千人”。

战事发展到这儿,八旗军上下全部震惊了。

努尔哈赤本人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紧要关口,逆天的一幕出现了:投降后金的原明朝抚顺降将李永芳,利用沈阳城中的大墩台,以千金紧急招募了明朝败兵当炮手,居高临下向城下正在血战的川兵发炮,炮声隆隆,“无不立碎者。”

已经把五倍于己的八旗精锐打得鬼哭狼嚎川军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被明军掌握的大炮火器,居然出现在敌人的阵地上,阵势很快就乱了。

努尔哈赤大喜,调援兵后续攻上,辅以铁骑从两翼围杀,白杆兵统帅秦邦屏和明将周敦吉、吴文杰、守备雷安民皆战死,剩下的残部只得退回浑河南岸。

当然,战斗还没结束,一场更为血腥的战斗紧接着展开。

努尔哈赤挥动八旗军渡河强攻,把南岸的明军包围数重。

而南岸明军的车阵已经构筑完成。

车阵是戚继光、俞大猷等人与蒙古鞑靼作战时总结出的一套以步制骑的战法,战车在行军时可以装载粮食辎重,驻扎时可以当营寨的外围防护栏,防御时则可以围成环形防御阵地,士兵以车为掩体,将火炮架在车上,向外发炮。

现在负责构筑车阵的是戚继光的侄子戚金。

戚金长年跟随伯父转战各地,得到伯父的指点和栽培,练兵颇有伯父之风,称得上是戚继光军事学的传人,后来在蓟北戍边担任浙军的作训主官,又曾随浙军入朝与日军作战。在收复平壤一战中,他薄城先登,积战功做到了副总兵。

现在,看见强敌骤至,戚金不慌不忙,指挥明军摆开车阵,沉着应战。

努尔哈赤先以四旗的兵力从左翼发起进攻,最选迎接他们的,是明军浙兵的大口径佛郎机火炮,其次是车阵内弓弩,此外还有各种火铳、火箭、小口径虎蹲炮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火器。

这些火器巧妙地运用了火铳三叠阵,保证射击的连续性,后金骑兵被打得人仰马翻。

努尔哈赤急眼了,一咬牙,舍弃了骑兵的机动性,将攻城用的楯车推了出来。

这是一种用长白山松木做成的木头车,车上宽厚坚固的大木能阻隔明军的轻火器射击,后金骑兵纷纷下马躲在车后面努力推车向前。

针对后金这种战法,明军亮出了戚家军特种兵器——铁狼筅,从战阵中闪出,逐一将躲在车后的后金士兵钩倒刺死。

几轮厮杀下来,后金伤亡者达三千多人。

胜利之神似乎站在明军这边。

其实不然,明军人数不足一万,而且连日赶路,在沈阳城下又败了一场,目前身陷重围,而敌人有数万之众,背后有坚城沈阳为依托,兵马粮草均有保证,后续部队正源源不断地投入补充,明军虽然占据了战斗的上风,但只是暂时的,时间一久,如果没有后援部队的接应,终不免全军覆灭。

所以,他们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后面赶来的朱万良、李秉诚两部的身上。

而朱李两部已经开进到离沈阳十几里的白塔铺一带,并且成功地击退了后金的二百名斥候骑兵。

不过,他们了解到浑河南岸战斗的惨烈,害怕了,停下来观望战局,“既不能解沈阳之围、又不能救南兵之覆”。

努尔哈赤抓住这一有利时机,派出皇太极向朱李两部发起主动攻击。

朱李两部明军“俱执丈五长枪及铦锋大刀,身着盔甲,外披棉被,头戴棉盔,其厚如许,刀枪不入”,装备精良,然而稍经交手便即行溃退,皇太极军仅有数千人,居然将三万明军打退数十里,沿途追杀了三千多人。

这样,后金军再无后顾之忧,放手一搏,准备全力绞杀浑河南岸这支失去后援和退路的明军浙兵。

八旗军轮番上阵,攻击波一波紧接一波,连绵不绝,从中午一直打到黄昏。

明军在后金的车轮战术的攻击下,弹尽矢绝,车阵终于被破。面对如狼似虎汹涌而至的后金军,他们仍然毫无惧色,狼筅手、藤牌手、刀手各按方位站好,结成鸳鸯阵,与敌人展开惨烈的肉搏。

饶是后金骑兵以凶悍著名,看到这些明军视死如归的气概,无不心中慄慄,所倚仗者不过人多势众耳。

后金骑兵大声呼喝,既是为自己壮胆,也是为了恫吓对方,重重匝匝,将明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残阳如血,战事越来越惨烈。

明军的人数越来越少,将领袁见龙、邓起龙、张名世、张大斗,甚至年已七旬的总兵陈策纷纷倒在血泊中。

而后金的损失也并不小,其战将雅巴海、布哈、孙扎钦、巴彦、雅木布里、西尔泰、郎格、敦布达哈、木布、禄汪格等均在混战中丧生。

明军总兵童仲揆为南京人 武举出身,掌四川都司,有万夫不当之勇,本来可以杀出一条血路逃生的,但戚金大喊“大丈夫报国就在今日”!(不愧为戚继光家族之人)让他改变了主意,抱定了必死之心重新杀入战场。

暮色四起,明军在戚金、童仲揆的带领下,仅存几十名浙兵,但他们的鸳鸯阵式依然不乱。后金每进一步都必定要付出血的代价。

一向残暴凶残的后金骑兵终于怯战了……

他们没有勇气和这仅存的明军继续肉搏,而选择了撤出战阵,四面环集,采取了毁灭性的方式来结束战斗——万箭齐发。

“是役,明以万余人当我数万众,虽力屈而覆,为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语见魏源《圣武记》)

近于万人的川浙军团全军覆没,而八旗兵死伤人数也与之相当。

《明熹宗实录》上也称:“自奴酋发难,我兵率望风先逃,未闻有婴其锋者。独此战,以万余人当虏数万,杀数千人,虽力屈而死,至今凛凛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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