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学徐土,兼通数经。沛相陈圭举孝廉,太尉黄琬辟,皆不就。”《三国志》的这段记载,描绘了华佗的不愿出仕的“隐士”形象。不过他并不穷居荒山,而是悬壶济世行迹满天下,算得上“隐于市”的人物。并且华佗“恃能,厌食事”,相信自己可以靠医术生活,不乐意做拿俸禄的医官。就是这样一个真隐士,曹操杀了他。 //-->
王立群先生于《百家讲坛》讲神医故事,说曹操杀华佗另有隐情:华佗不愿当侍医并托辞不给曹操看病,冒犯并触怒了曹操,于是曹操挥舞屠刀来维护自己的权威。但是,杀士如弃天下,曹操虽然多所杀戮,但无论孔融、杨修,都并非以一时之恚而轻启杀机,华佗之死,难道就只是“华佗冒犯了他”那样简单?往深处想,除了曹操需要看病,还应该说到他“惟才是举”的用人政策。就华佗而言,虽然王立群先生下了“曹操不爱其人亦不爱其才”的断语,但是“太祖累书呼,又敕郡县发遣”,曹操对华佗才能的看重,还是明晰可见的。“佗恃能,厌食事,犹不上道。太祖大怒,使人往检。若妻信病,赐小豆四十斛,宽假限日”———至此,曹操虽然发怒了,礼贤下士的风度依然足够。再往下,就暴露了对召而不至者严厉打击的态度:“若其虚诈,便收送之”,于是“传付许狱,考验首服”。
惟才是举的实现,需要两厢情愿:一方要有号召力,一方要召而肯至,然后才能天下云集响应;若一方三顾五请,另一方无动于衷,惟才是举也就落空了。这样来看,曹操的杀机,不只因为华佗触犯了他的个人权威,而是他认为这种不合作,这种“士人召而不至”的尴尬局面,干扰其惟才是举政策的实行,政治影响极坏,是以杀之。而曹操在华佗死后,诬之“鼠辈”以否定其才,借以把华佗事件与“惟才是举”区别对待,实际上就是为他的用人政策打圆场。曹操杀佗,有其政治层面的某种考虑。
对不合作者采取肉体消灭方式,先行者是姜子牙。《智囊·上智部》记:太公望(姜尚)封于齐。齐有华士者,义不臣天子,不友诸侯,人称其贤。太公使人召之三,不至,命诛之。周公曰:“此人齐之高士,奈何诛之?”太公曰:“夫不臣天子,不友诸侯,望犹得臣而友之乎?望不得臣而友之,是弃民也;召之三不至,是逆民也。而旌之以为教首,使一国效之,望谁与为君乎?”———大家都学这种隐士,我子牙就真成孤家寡人了,还算得哪门子国君?冯梦龙讲的这个故事,把旧时代当权者对不合作者的痛恨说得明明白白。不过这则故事把太公杀华士看成是政治智慧,这多少有点强盗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