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共有二十五子,长子曹昂在建安二年的宛城之战中遇害。环夫人所生邓哀王曹冲,曾为曹操看好,“数对群臣称述,有欲传后意。”可惜在建安十三年获病,年仅十三岁而夭。(《三国志·武文世王公传》)此后,有资格又有能力夺嗣而为太子者,只有曹丕、曹植兄弟二人。 曹操这个人,不管是“治世之能臣”,还是“乱世之奸雄”,在立嗣问题上,优柔寡断,久拖不决,酿成了曹丕、曹植兄弟之间的夺嗣之争,免不了地牵连了二人身边的好友和谋士。 曹植字子建,“年十余岁,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善属文”。“植既以才见异,而丁仪、丁廙、杨修等为羽翼。太祖狐疑,几为太子者数矣。”然而,为什么曹植最终没有被立为太子呢?主要是曹植这个人“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文帝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宫人左右,并为之说,故遂定为嗣。”(《三国志·陈思王传》) 随着曹植之“宠日衰”,曹植身边这几个人难免要大祸临头。第一个就是杨修。“太祖既虑始终之变,以杨修颇有才策,而又袁氏之甥也,于是以罪诛修。”(《三国志·陈思王传》)。据《典略》记载,建安二十四年秋,曹操以杨修“漏泄言教,交关诸侯,乃收杀之。”杨修临死的时候,对故人说:“我固自以死之晚也。”其意以为坐曹植也。接下来是丁仪、丁廙二兄弟。丁仪字正礼,丁廙字敬礼,沛郡人也。其父丁冲,早就与曹操亲善,曹操迎献帝都许昌时,就任丁冲为司隶校尉。曹操没有因曹植而治罪丁氏兄弟,曹丕却不能饶过他们。据《魏略》记载,“及太子立,欲治仪罪,转仪为右刺奸掾,欲自裁,而仪不能。乃对中领军夏侯尚叩头求哀,尚为涕泣而不能救。后遂因职事收付狱,杀之。”《三国志·陈思王传》说:“文帝即王位,诛丁仪、丁廙并其男口。” 公开与曹植交往、支持曹植的,要借故诛之,与曹植友善、暗中夸奖的也难逃劫难。最典型的要说南阳太守杨俊了。 杨俊字秀才,河内获嘉人也。受学陈留边让,让器异之。司马懿十六七岁时,与俊相遇,俊曰:“此非常之人也。”“太祖除俊曲梁长,入为丞相掾属,举茂才,安陵令,迁南阳太守。”曹丕继王位,随后称帝。散骑常侍王象上书推荐:“伏见南阳太守杨俊,秉纯粹之茂质,履忠肃之弘量,体仁足以育物,笃实足以动众,克长后进,惠训不倦,外宽内直,仁而有断。”就是这样一位太守,曹丕也不能放过。“黄初三年,车驾至宛,以市不丰,发怒收俊。尚书仆射司马宣王、常侍王象、荀纬请俊,叩头流血,帝不许。俊曰:‘吾知罪矣。’遂自杀。”《世语》记述这件事时,是这样的说的:“车驾南巡,未到宛,有诏百宫不得干予郡县。及车驾到,而宛令不解诏旨,闭市门。帝闻之,忿然曰:‘吾是寇邪!’乃收宛令及太守杨俊。”不论怎么说,杨俊之罪不致死。司马懿、王象诸人叩头流血为杨俊说情,也是只知当时表面之一,不知此前背后之二。《三国志·杨俊传》说:“初,临菑侯(曹植)与俊善,太祖适嗣未定,密访群司。俊虽并论文帝、临菑才分所长,不适有所据当,然称临菑犹美,文帝常以恨之。”与曹植友善,在曹操密访时说曹植的好话,这才是曹丕杀杨俊的根本原因。至于找个什么借口、抓个什么罪过,那只不过是随机而定而已,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自“夏传子,家天下”始,直到漫长的君主专制时期,历代王朝更替,差不多都是在连年征战、烽火连天,尸横遍野、生灵涂炭的基础上完成的。就是在一姓天下选太子定继承人的过程中,大多也充满了阴谋与险恶,只要是诸子当中有人有条件去竞争为嗣,免不了地牵扯后宫和朝廷重臣,形成各自的势力,展开公开或隐蔽的争斗。那种情况之下,几乎没有什么兄弟手足之情可言,实际上是一场“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你荣我辱,你死我活”的争夺战。曹丕称帝后逼曹植作出了《七步诗》就是一个证明。此后,直到明帝曹叡时,对曹植的封号一贬再贬,对曹植的封地一迁再迁,“十一年中而三徙都”,“寮属皆贾竖下才,兵人给其残老,大数不过二百人”。再加上情场的失意给他留下的无限惆怅,使好端端的一个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建安才子,竟“怅然绝望”,“常汲汲无欢,遂发疾薨,时年四十一。”(《三国志·陈思王传》)那篇脍炙人口的千古名作《洛神赋》也只能留给后人们吟咏传唱了。哀莫大于心死。曹植的心在失去太子之望的时候,就开始枯萎了。杨修、丁氏兄弟、杨俊等人是太子之争的牺牲品,实际上曹植自己也同样是这场斗争的牺牲品。现在我们回过头去看曹丕、曹植夺嗣这场历史剧,可以清楚地看到,曹丕一个人喜剧的登台,就是曹植一个人悲剧的开场。当然,他们俩身后都还各有一帮支持者。可见,君主专制社会的政治是充满了血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