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之战,是发生在南北朝时期东晋与前秦之间的一场著名战争。这场战争,以其特殊的历史背景,以其诸多的戏剧性细节,以其出人意料的战斗结果,生动展示了决定战争胜负的决定性要素、偶然性因素。
公元383年,雄居黄河流域、国力强盛一时的前秦决定南侵东晋。
前秦王苻坚下诏全国总动员,"每十丁遣一兵",得步兵六十余万,骑兵二十七万,又令富家子弟"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得三万余骑。其时,东晋政权以谢安为相,用以迎战的除去地方防守力量,只有谢石、谢玄率领的步骑八万。
双方军力对比如此悬殊,战争结果似乎不言而喻。无怪乎苻坚战前即志在必得,提前为东晋皇帝、重臣安排好官职、修建起宅第。
是年八月,苻坚兵发长安,以苻融(苻坚之弟)、慕荣垂统军三十万为先锋,诸路大军"旗鼓相望,前后千里",水陆并进,兵锋直指江北颍口等东晋军事要塞。东晋举国震恐,唯有谢安强作镇定,令谢石率军迎敌。
十月,苻融攻克寿阳,慕荣垂攻克郧城。东晋守将胡彬被迫退守硖石。前秦将领梁成率军五万进抵洛涧,阻绝东晋援军,胡彬所部陷入重围。
谢石率军增援,惧前秦军势大,距洛涧二十五里即停滞不前。胡彬书告谢石形势危在旦夕,信使被前秦军捕获。苻融得此情报,立即驰告苻坚,请其速至前军一举破敌。苻坚留大军于项城,自引轻骑八千与前锋会合。
苻坚派朱序劝降谢石,朱序心念民族大义,尽将前秦军部署相告,劝谢石乘前秦诸路大军尚未汇合,迅速击破其先锋。
谢石见苻坚己到寿阳,知情势危急,终于下决心主动一战。
十一月,东晋骁将刘牢之率军五千进攻洛涧。梁成军沿洛水严阵以待,刘牢之毫不犹豫渡水进击,东晋军杀声震天,前秦军被击破,梁成死,数万人马瞬间崩溃。
首战告捷,谢石挥军水陆并进,与前秦军隔淝水对峙。苻坚、苻融在寿阳城头观东晋军容严整,叹"真劲敌也"。前秦军心生惧意,竟草木皆兵,连淝水对岸八公山上的草木也怀疑是东晋军阵。
谢石约前秦军渡淝水决战,苻坚欲乘东晋军半渡之时以铁骑掩杀,同意后移阵地。前秦军刚刚后撤,朱序即在阵后大呼"秦军已败",前秦军心大乱,后撤很快变成奔逃。苻融大惊,领亲兵约束军队,竟马倒死于乱军之中。前秦军陷入混乱,东晋军乘机渡河攻击,前秦军毫无抵抗之力,很快崩溃。东晋军乘胜追击,收复寿阳,前秦全军动摇,一溃千里,百万雄师一时竟成惊弓之鸟,风声鹤唳,奔逃四野,尸横遍地。苻坚中箭,匹马逃到淮北,回国后很快被部将姚苌所杀,前秦覆灭。
当初,苻坚在王猛辅佐下,二十年间纵横黄河上下,造成前秦王朝一时之盛。王猛临终一再嘱咐他不可南侵,是看到前秦表面强盛之下,其实危机重重。兵者凶道,可因一战而兴者,亦可因一战而亡。一国真正之强大,在民心不在军力。苻坚不明白这个道理,认为拳头才是硬道理,以前秦百万之众,取江南易如反掌。结果仓促用兵,落得丧师辱名、身死国亡的下场。
苻坚之败,还因为他犯了兵家之大忌,不知已不知彼。他是氐族人,他指挥的将领和军队,却大部分是匈奴、鲜卑等异族的降将降兵,慕荣垂、姚苌个个心怀异志,胜则从中取利,败则乘火打劫。这样的军队,号称百万雄师,实则乌合之众。其军心的离散,其纪律性的缺失,正是淝水之败的主因。反观东晋,继承被匈奴所灭的西晋正统,衣冠南渡之后,虽然王、谢、桓、殷等大族轮流把持朝政,纷争频仍,但毕竟承华夏文明千年之火种,抗击北方异族乃是共同目标,且殷浩、桓温名将辈出,谢氏子弟也非庸常。苻坚对此没有深入的了解,以至深以为东晋军队不堪一击,待到洛涧一役,刘牢之军的英勇使他大出意外,竟锐气失尽,生出草木皆兵之心。
淝水之战,也有许多偶然因素起到重要作用。
谢石的惮敌不前、胡彬退守硖石的绝望求援,使苻坚更加深了东晋军弱的判断,轻敌之心使苻坚疏忽了前后军的调度衔接;刘牢之不畏强敌,一鼓作气攻克洛涧,极大震撼动摇了前秦军心,也为后来秦军的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埋下了沉重的心理阴影。
可以说,没有刘牢之的奋勇一击,就没有之后的淝水大胜。而从纯军事角度看,刘牢之以五千对敌五万,一击能破,确属侥幸。再者,朱序阵前反水,淝水对阵时大呼乱军心,此举对一支稍有纪律军队的扰乱作用本应微乎其微,却能引起前秦军队显得很无厘头的混乱,而约束乱兵的苻融又偏偏马倒而死,这就真的让苻坚欲哭无泪了!
总之,前秦王苻坚在不具备决战条件的大前提下,举全国之力南侵东晋,是所犯的战略性错误。
战争前不了解东晋的军事实力和战争决心,对己方军心离散、缺乏纪律这一致命弱点认识不清,战争过程中对困难估计不足,先是轻敌冒进,不坐镇中军节度大局,使诸路大军实际上失去了控制,后经洛涧一役大挫锐气,又造成对东晋军力的严重误判,这是他所犯的战术性错误。加上战场上一些偶然性因素的作用,造就了一场历史上实力对比最悬殊、过程最具戏剧性的以弱胜强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