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重读鲁迅先生的《中国小说史略》时，被鲁迅批评《三国演义》中“状诸葛亮之多智而近妖”一句所震耳，故起再读《出师表》之意。不读则罢，一读顿生新悟：诸葛亮的人格不适合法官。
千古流传的《出师表》（含前、后出师表），实际上是诸葛亮自绘的“愚忠”、“好战”、“主动”、“张扬”的“志虑忠纯”写真像。其“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而“受恩感激”、“临表涕泣”主动地要汉室新主出兵“北定中原”、“攘除奸凶、兴复汉宝”，于敌强我弱之中，不顾时下水深火热的近百万蜀人安危生计，只虑报先帝之恩。此举与社会和谐不合，斯“愚忠”、“好战”、“张扬”性格，法官不可效也。至于《三国演义》中把诸葛亮描写成“多智而近妖”的神儒，可以空城胜强兵、单口战群儒，草船可造箭，东风借得来，气象如人愿，挺尸可败敌等，只不过是文学作品，且当别论。
诸葛亮“愚忠”的人格，为尽报知遇之恩忠君至上的人格，为了却个人心愿而主动唆新主发动战争的人格，是否还要流芳千古，学界已在争鸣。有媒体报道，西安市委党校的胡觉照教授曾书面向教育部教材司谏言，意把《出师表》从中学语文教材中拿掉，以《止战疏》代之。这大概是出于对诸葛亮人格的重新审视。
人格，是与生俱来、阅历学识、环境时势、身份心理、目的效应等诸多关系复合表现的外在特征。至于“多智而近妖”的诸葛亮的人格臧否与否，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评说会各有千秋，不同行业不同身份者抑或各有取舍。但是，作为评判是否曲直，执掌生杀大权的法官，诸葛亮的人格，乃只可舍而不可取。
法官也奉“忠”。“忠”是法官不可缺的基本人格，但法官所奉的“忠”不是“愚忠”，而是忠于法律，忠于法律事实。法官忠的是法律至上，而不是诸葛亮的因“受恩感激”而尽忠。法官的忠诚是对党的审判事业的忠诚，是对人民赋予的审判权的忠诚，在行使公权力时不宜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格。诸葛亮那种“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此臣之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的人格，恰恰是法官不可取之处。
法官讲中立。慎笃、内敛、被动、居中、善闻而不张扬，是法官能居中裁判、保持中立的人格魅力。法官断案，尊重事实，尊重法律，不盲从指令，不受长官左右，才能使法官人格中立，审判活动中立，裁判结果中立。法官人格，既不能像诸葛亮那样主动出师，也不能像诸葛亮那样“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候”，“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中”似救世主般的张扬。法官应慎笃、内敛，静善察闻，动有方寸。“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这种主动请战的人格，将才可具，而法官则不可有。不告不理，事后调停，法官职业所定，中立原则所定。法官行为张扬，主动介入，先入为主，怎能保证居中裁判？
法官解纷争。诸葛亮好战，法官相反——息讼。法官以运用法律，通过审判，化解纷争，平息诉讼，促进社会和谐为天职，这与诸葛亮的“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那种动辄思战的人格是截然相反的。法官面对讼争各方，适用法律程序，讲法喻理，辩明是非，分清责任，解冤结、化矛盾、息纷争。这是法官应有的以人为本、与人为善、劝人为善的人格。
作者单位：江西省婺源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