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候,齐国的淳于髡曾经进谏齐威王,说都城里有一只大鸟,落在王宫当中,三年不飞也不叫,不知这是一只什么鸟?齐威王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就是成语“一鸣惊人”的出处。如果把齐威王比作是一只鸟,那这只鸟却是一只大鸟,大如鲲鹏;同时还是一只雄鸟,雄踞天下;他更是一只明智之鸟,懂得告别浑浑噩噩的过去,奋发图强。战国时期还有一只鸟,不过,正好和齐威王相反,这是一只呆鸟,他就是燕国的那个燕王哙。
公元前321年,燕国的易王去世,他的儿子姬哙继位为燕国国王。这个燕王哙当国王时间不长,荒唐事却干了不少。燕王哙三年,燕国联合楚国及韩赵魏三国攻打秦国,结果是无功而返。要知道,这时候的燕国刚刚被齐国打败不过五年时间,燕国的国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不便于进行一场新的战争。燕国和齐国土地相连,齐国一直对他虎视眈眈,这个时候燕国也不应该对秦国用兵。虽然有楚国及韩赵魏协助,但谁号召谁出力这是战国时期心照不宣的做法,拉上其他国家除了壮大声威,无非是表明这些国家不会趁机进攻燕国,燕国要出头讨伐秦国,实在是有点儿不合时宜。对外是这样,对内来说,这个燕王哙更是滑稽可笑,他竟然要效法上古的尧帝,搞起了禅让那一套,结果是徒留笑柄。就是因为这个荒唐的禅让,燕国国内大乱,燕国人民也跟着饱受了战乱之苦。
苏秦曾经挂六国相印,所以,除了秦国,六国几乎都有他的家,当然,所以说是挂,不过是一个虚名。在燕国的时候,苏秦和燕相国子之结成了儿女亲家,他的弟弟苏代也和子之来往密切。子之作为相国,位尊权重,国家大事可以做主决断。苏代在齐国做官,他作为齐国使臣出使到燕国,燕王哙问他:“齐王这个人怎么样?”苏代回答说:“肯定不能称霸。”燕王问其原因,苏代说:“不信任他的大臣。”苏代是想用这些话刺激燕王,燕王果然不加分析,从此更加信任子之。
有个叫鹿毛寿的人对燕王哙说:“您不如把国家让给子之。人们为什么说尧是圣贤的君主?是因为他把天下让给了许由,许由没有接受,因此尧有了让天下的美名而实际上并没有失去天下。如果您现在把国家让给子之,子之一定不敢接受,这就表明你和尧有一样的高尚品德。”这个呆鸟燕王还真的把国家托付给了子之,子之的地位就更加尊贵起来。对于子之来说,权力再大也并不满足,因为他毕竟是替别人在管理国家,自己不过是一个受托者。于是,子之安排人又来说服燕王。这个人对燕王说:“大禹举荐了伯益,却任用启的臣子当官吏。等到大禹老了以后,虽然把君位传给了伯益,大禹的儿子启却攻打伯益,把君位夺走了。天下人都说大禹只是名义上传位给伯益,实际上接着让自己的儿子夺回去。现在大王说是把国家托付给子之,但官吏却没有一个不是太子的臣子,这是名义上把国家托付给子之,实际上还是让太子执政啊。”这个呆鸟燕王哙又做了一回蠢事,他把俸禄在三千石以上的官吏印信都收起来,交给了子之。子之如愿以偿,从此就面向南坐在燕王的位子上,行使国王权力,这个姬哙却成了臣子。这件事情发生在公元前314年,这个姬哙不但没有飞跃冲天,反而从高枝飞落地上,子之不用弓弹箭镞,动动手指头就可以置这只呆鸟与死地。
子之执掌燕国三年,燕国大乱。将军市被和太子平合谋准备攻打子之。太子平还得到了齐王的暗中支持,于是集合党羽聚合兵众,派市被包围了王宫,攻打子之,但没有成功。市被和百官们又反过来攻打太子平,结果市被战死,被陈尸示众。就这样,燕国造成了好几个月的祸乱,死去了好几万人,百官离心离德,民众恐惧万分。齐国看准了时机,调集五个城市的军队连同北方边境的军队攻打燕国。燕国士兵不抵抗,城门也不关闭,齐军如入无人之境,顺利地占领了燕国国都。齐军抓获了子之,把他剁成了肉酱,并杀死了呆鸟燕王哙。直到此后两年,五国担心齐国过于强大,谋划联合攻打齐国,齐国只好从燕国撤军。燕国人共同拥立太子平为燕王,这就是燕昭王。那个呆鸟燕王哙除了留下笑柄,连一个谥号都没有得到。
为什么说燕王哙的禅让是愚蠢之举呢?这是因为他和所效法的对象尧所处的时代不同。尧那个时代,还不具有国家形态,所有制形式是部落公有,社会组织形式是氏族。在这样的社会形态当中,首领是通过公推的形式产生的。也就是说,尧如果不禅让,也可能被他人代替。另一方面,尧指定的接班人也必须得到各部落领袖的认可。如:尧在选接班人的时候,先后有人推举过丹朱、共工、鯀,而最后大家一致推举了一个人——舜,尧这才把帝位让给他。推举舜的人是谁呢?四岳。四岳就是四方部落的首领,他可以是四个较大部落的首领,也可以是东南西北四方面部落的代表,还可以泛指四方所有部落。而燕王哙时代则不同,这时候不仅有了稳固的国家概念,而且社会的基本单位是以土地私有制为标志的家庭。燕王哙要搞禅让,必然会带来利益的重新分配,而这种无端之举必然会引来国内的动荡和混乱。这就是燕王哙让国后,燕国百官离心离德,齐国进攻时士兵不抵抗的原因所在。所以当时的思想家孟子对齐宣王说,现在攻打燕国,是周文王、周武王伐纣那样的好时机,千万不能失去。也就是说,齐王攻打燕国和子之,在孟子看来,是和周伐殷纣王一样的行为。
说这个燕王哙是一只呆鸟,还因为他没有想想,那些撺掇他搞禅让的人目的何在?苏代为子之说了好话,燕王哙更加信任子之,子之给了苏代一百镒黄金。这难道是为了燕王哙得到一个好名声的赏金吗?子之很大方,燕国人却很吝啬,吝啬到连一个谥号也不给这个姬哙。
在私有制的时代,最高权力和背后支撑着它的财产一样,实行的是世袭制,尧禅让被认为是一种高尚品德。但尧所处的那个时代和战国是完全不同的,离开了那个时代背景而照着葫芦画瓢,只能是愚蠢。可笑的是,纷争不断的战国时期,竟然会出现燕王哙这样一只呆鸟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