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称诸葛亮为相父,言听计从;曹叡视司马懿不过是老臣之一,并不十分信任。诸葛亮在西蜀,几无一人可与之相埒;而在洛阳朝中,曹真、曹休这些皇亲,陈群、华歆、王朗这些重臣,权势不小,与司马懿不相上下,并对他深怀戒心。刘备托孤时,要他的儿子对诸葛亮以父事之;而曹操早留下“司马懿鹰视狼顾,不可付于兵权,久必为国家大祸”的评语。
因此,诸葛亮只有一个敌人,即曹魏;只有一个念头,即北伐;也只有一个手段,即诉诸武力。司马懿知道,魏之患在蜀,而不在吴,防蜀甚于防吴,但从曹丕起,攻吴之心重于攻蜀。司马懿知道魏强蜀弱,坚守不出,以逸待劳,则蜀必败,但朝野上下,势骄焰盛,务求必克。
他知道,功高不仅震主,也会引起同僚嫉妒,适度退让,以免锋芒过露,但又不能使人认为他不是举足轻重的力量。从长远来看,不宜急于和诸葛亮决战,可以在耐心等待中求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又不能不打,朝野上下要看到他的战果。他也了解,一旦太辉煌,同僚嫉妒固非小事,主子猜疑则更加可怕;而无所作为的话,有可能被黜还乡,一败涂地。
所以,他得把握住,赢不能大赢,输不能大输,攻不宜太攻,守不宜大守的分寸感,要比诸葛亮难多了。由此可见司马懿的心机和他处于荆棘丛中的谨慎,以及善处左右的韬略。在当时诸葛亮、陆逊与他这三个堪称棋逢对手的主帅之中,应该说他处境最难,所以,他在政治上,也包括在军事上,以退为进,以守为攻,步步为营,终于取得最后的胜利。
诸葛亮六出祁山,一次只能带一个多月的粮草,粮吃完了,仗也打完了,就得撤回去。所以,他是典型的追求速战速决的短期行为者。司马懿不仅要打败诸葛亮,打败蜀国,还要打败吴国,夺取魏国,变为一统的司马氏天下。他的目光,要比争夺几座城池远大得多。
司马懿不但在军事上是诸葛亮难以对付的对手,在政治上也表现不俗。他知道,诸葛亮必取武都、阴平,遂派郭淮、孙礼袭蜀兵之后。诸葛亮知道司马懿必有此举,亲率兵马,来袭郭淮、孙礼之后,前后夹攻,魏兵大败。在武都、阴平失守以后,司马懿料到诸葛亮不在营中,定去两城安抚百姓,派张郃、戴陵去夺蜀寨。诸葛亮却未离寨,并设下包围圈,以待偷袭。司马懿在这时以一种开阔的胸怀、大家的气度,承认“孔明智在吾先”。一个不怕承认失败的对手,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难怪孔明先生叹息:“彼深知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