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圭在《三国演义》里只是出场了一次,那是在曹操征马超发动渭南之战的时候,顶着“梦梅居士”的道号,恍如神仙中人的隐士先生娄子伯飘然而至,正是在他的指点迷津下,曹操建筑起坚固营垒,抵御住了马超骑兵的冲击。这位世外高人十分洒脱,功成后并没有任何要求,留下一地的回味,飘然而去。
罗贯中在娄圭这个人物上虽然笔墨不多,却是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犹如于吉、左慈般,娄圭典型性具有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特性,总是在关键性时刻有着出人意表的发挥。他们明显不是主角,却抢了主角的很多戏,强大的气场展现,足以让人为之晕眩。
与真实的历史相比,娄圭并没有这么的潇洒自由,虽然也有着年少轻狂时的风头正劲,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他也没能够摆脱出世俗的约束,成为飘然物外的风流人物。
娄圭是荆州南阳人,具体的家庭情况不太清楚,想来不会是差到那里去,毕竟在那个时代,若是没有点家底,还真叫不响腕儿。早在年轻的时候,娄圭就搭上了曹操,据说两人的关系还不错。曹操向来都是交友广阔,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娄圭,自然是成为他的首要结交对象。
据《风俗通》的记载,有一部分的娄姓出自于曹姓,而曹操的老家谯郡当地势力中有一家族也是娄姓,极有可能的,娄圭家族就是从谯郡迁移到南阳去的。这也是为两人的结交,提供了不少的话题和认同感。
《吴书》上的说法,娄圭少年的时候很有志向,常常很有感叹地说:“好男儿在天地间,就得有万人步兵、千骑骑兵在后面紧紧跟随着!”这纯属是年少血气方刚下的大言不惭,类似于空头白话之类,虽然有着很多无知者无畏的因素在内,也可看出娄圭还是有点理想的。
除了口头上说说外,娄圭在行为上确实有点胆大妄为。他曾经窝藏过一个跑路的罪犯,因此而被抓,并且定下了死罪。眼看着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娄圭聪明的大脑运转下,上演了一出越狱的戏码。其中具体情节现在已经是查询不到了,想来应该颇有点惊心动魄的。
这次越狱计划,并不是很成功,由于是许多后续工作没有做完善,娄圭被追捕的官吏们盯上了。官吏们紧紧追着娄圭不放,差不多就要给追上了,娄圭一时间难以逃脱,大有二进宫的可能性。危急时刻,娄圭聪明的大脑继续高速运转,办法还是给硬挤出来了。
大家还记得,《暗战》中刘德华刚开始时是怎么逃脱警察追踪的吗?对了,就是穿上了一件飞虎队的制服大摇大摆地从大楼里走了出去。娄圭所要做的,和这个差不多,他改换了一套行头,打扮成帮忙官吏捕捉盗犯的人员样子,混在了追捕的官吏中。
正是应验了那句,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官吏们“雪亮的眼睛”竟然没有能够这个混在自己队伍中的“害群之马”而将他给轻易放过了。逃过一劫后,娄圭隐居在了乡下,躲躲风头。
初平年间,天下各地兵起,正当刘表还在为着他的荆州事业奋斗的时候,娄圭凭借着在当地的影响力,在荆州的北部地区召集到了一批人马。以这支队伍为依托,娄圭积极地与刘表展开合作。
在这不久之后,娄圭对处在上升势头的刘表情绪又有了新的变化,带着手中的队伍,他去投靠了老朋友曹操。
这是娄圭人生中的一个转折,不可预料的,他走上的一条未知的道路,虽然他和曹操有些交情。
曹操对娄圭的到来,蛮是欢迎的,还让娄圭当了大将,但鉴于对娄圭这个朋友本身能力的了解,曹操并没有让娄圭带领部队,而是给他安排了些参谋的工作。部队给没收了,权力也没有,只是一个提提意见的幕僚,不知道,娄圭当时有没有闹情绪,后悔了投错对象,发些牢骚没有,也许心里的不痛快总是会有点的。当然,这种情节最终还是要发酵的。
曹操对娄圭还是很看重,任用娄圭后,经常会找他来参与军国大事的讨论,而娄圭每每发言,往往都能切中要害,也算得上是人尽其才了。娄圭在曹操手下的具体表现,现在大多已经难以找寻到了,除了跟随曹操平定冀州外,史书有所记载的是两件事,分别发生在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和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的大事比较多,最为瞩目的就是长江边上的那场大战,千百年来,人们通过各种形式将它演绎了个遍。后来的很多人认为,如果曹操能够脚步再放稳点,在荆州整体局势平定下来后,再发动这场战役,取胜的几率将会很大,那样中国的历史格局也将发生重大转变。毕竟地,当时中华大地上能够造就统一大局的人,只有曹操,不论是长久定居江东的孙权、还是蜗居在荆州多年的刘备真是都不够格。
曹操之所以步子迈得这么大,最终导致扯得蛋疼,其中重要一个原因,荆州的拿下实在太快。还没来得及享受过程,就迎来了结局的快捷,总是会让人在找不到北中迷失了方向。刘表的去世,刘琮的上台,都是将荆州的未来引向了向曹操靠拢的局面。
当看到刘琮派遣出使者持节向自己投降的时候,别说是曹操抱有深深地怀疑,他手下的将领们都普遍存在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这个事怎么看也太不靠谱些了!继而代之而起的,“诈降论调”在曹营中此起彼伏,曹操也是拿不定主意,就找来了娄圭。
与各将领的认识有所不同,娄圭对荆州高层归降的诚意还是有所掌握,他的确信就在于使者手中带来的那个贵重物品。他对曹操说:“以前天下扰乱不定,各地的诸侯们都喜欢自称受王命,而将地位拔得很高,现在刘琮的使者是带着节来的,这表明了他是很有诚意,真心归降的。”
娄圭的话,曹操还是听进去了,带着大军迅速前进,将荆州的大部分地区划归到了自己的名下。荆州的“不劳而获”,给予了曹操无数的晕眩,顺江而下,就此平定江东,乃至于统一天下的野心猛然膨胀,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就此爆发,中国的统一进程因此而延缓了数十年。这些都是娄圭始终不及的。
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曹操逼反了关中诸侯,亲自率领大军前往征讨,渭南之战就此打响。当战役进行到半程,曹操和马超相持在渭水两岸。曹操军队极为迫切地想要渡过渭水去,而马超军队又坚决不让曹操军队有所作为。
每当曹操军队想要渡河,必然地马超军队会在对岸严阵以待,曹操军队总算是强行渡过了河,但由于是马超起兵的往来冲突,始终不能把营帐给搭建起来。最为棘手的,河岸上的土地中所含成分沙子居多,守护的堡垒怎么也修筑不起来。
正当曹操没辙极为头痛的时候,跟随大军出征的娄圭向曹操出了一个据于天时地利的好主意。按照着娄圭的设想,曹操军队可以就地取材,以沙土作为材料修筑起城垒,这时候的季节,气候比较冷,水很快就结成了冰。大家乘着晚上开工,用水直接泼向城垒,等到水结了冰,修筑的城就很牢固了,而这也就是一个晚上够了。这也是《三国演义》中提及到的情节了。
当天晚上,曹操就命令兵士们多带些有细绢做成的袋子运送河水,乘着夜色,渡过河修筑起了城垒。天一亮,正如娄圭所预料的,城都被修筑起来了,马超的骑兵再也不能形成威胁,曹军后续大部队安然渡过了渭水。
顺利渡过河后,曹操军队有了施展空间,和关中联军连续几场仗打下来,占尽了上风,马超、韩遂最终不敌,又受到了离间计的分化,在大败之中,跑路到了凉州。
值得提一下,娄圭的这件事是记载在《曹瞒传》中的,由于本书自身的很多不良因素,后来很多人对娄圭的这件事提出了质疑,最为著名的一个是为《三国志》作注的裴松之,他认为,曹操军队八月份到达的潼关,闰八月向北挺进渡的河,那时候的天气不应该是这么寒冷的,所以泼水成冰事件是有着很多疑点的。
这显然是与自己年代的气候去推测当时代的气候,具有很大的空间回旋余地,即使是多少年来气候没有多大变化,裴松之也忽略了一点,气候突变。这反常的天气,谁也说不准的,想想看吧,我们最近所碰到的天气,已经是十一月底了,中午出去还只是要穿个短袖就足够,虽然是江南地区,也不至于吧!
话题转回来。
曹操对娄圭的才能还是有着很清醒地认识,他常常深有感触地说“娄圭所制定的计策,我是比不上的。”在识人上,曹操可是强项,显然这话并不是很空泛的客套话,娄圭在曹操身边的出谋划策也必然是起到了不小的功效,虽然具体的事例现在大多已经查询不到了,但从曹操的话中可以判断出娄圭对曹操的影响力还是很巨大的。
由于是表现极为出色,娄圭在曹操那获得的赏赐很是不少,他也因此发家致富。当曹操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拿这件事出来调侃,他对人说:“娄子伯的财富比我多了很多,他的高兴劲头也比我足,但他的权势却是超不过我的!”
曹操这话,说得极为准确,透露着一个信息,与权势比起来,财富其实什么也不是。不知道,娄圭听懂了没有,估计他是没有理解其中的潜台词,要不,他真是该收敛点,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结局了。
杀朋友,对于曹操来说,并不是头一遭。
当年许攸和他的关系很好,还在官渡战役时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但就是因为许攸这人嘴巴上没有把上门,到处宣扬这些功绩,将所有功劳揽到自己的头上而以曹操的大恩人自居,遭到了曹操的忌恨而被杀。
娄圭所想不到的,他将要步许攸的后尘。
事件的起因有两个版本,全是因为多嘴引起的。
一个版本说,曹操和几个儿子一起出去玩,娄圭也跟随着,途中娄圭对边上人说了句:“看这家父子,今天过得多开心啊!”
另外一个版本说,娄圭和习授乘着车出游,在途中正好看到了曹操出行。习授当时就对娄圭说:“如果能够像他们父子这样,那是多快活啊!”娄圭回了一句:“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应该自己努力去做到这份上,又怎么还要去看人家怎么过的!”
结局都是很不好的。
在第一个版本里,有人将娄圭的话,举报给了曹操,曹操认为这是有意在心中诽谤,命人将娄圭抓了起来,在牢狱中处理掉了;第二个版本里,告密的是那个和娄圭说话的习授,这位老兄一转身,马上变脸,将娄圭出卖给了曹操,于是地,娄圭被抓起来杀害了。
第一个版本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一声看似由衷地感叹,引来的竟是杀身的祸害,第二个版本递进了一步,虽然看似有些励志,但颇有野心,当然也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
其实,娄圭真正的死因,并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的谋略。因为言论被曹操杀的,除了前面提到过的许攸,还有孔融、崔琰,他们都是一代名士,在朝内外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他们的言论代表的是一种舆论,而当这种舆论不利于曹操时,曹操必然是要杀他们的。
娄圭却是有所不同,他并没有如前两者般享有大名,但他具有领导人们最为忌讳的智慧,尤其是锋芒毕露的智慧。
如果娄圭能够像程昱或是贾诩那样,虽然有谋略,但懂得明哲保身之道,韬光养晦而不做过多的炫耀老资格就不会走到这个结局。
曹操对于那些精明过了头的人,向来都是不吝惜狠心的,而这又是涉及到了有关对自身权势的挑战,虽然这也只是可能随便说说而已。对于曹操来说,态度决定了一切,关键不在于你有没有付诸行动,只要是有了想法的,哪怕这只是一个看似没有影子的想法,就得给予毁灭。
娄圭虽然有智谋,却是未能明白这些,所以他走到了这步。
对于娄圭,《魏略》的作者鱼豢有过一个评价,他说,古人曾经说过:“能够捉住鸟儿的,只是罗网中的一个网眼,但如果一张网就只是一个网眼,那是捉不住鸟的。鸟能够飞得很远,那是因为他借助的是翅膀下有六组羽毛的力量,如果没有羽毛,鸟是飞不远的。”以此类推,魏国国家的建立,虽然有着其他知名功臣的相帮,但是也未必就不是没有娄圭这类的人在其中起着很大的功效。
这个评价,还算中肯。
《夜狼文史工作室》特约撰稿人 菊花茶/文
菊花茶,本名郑良,网名菊花茶163,天涯新浪论坛知名历史作家,资深三国控。曾发表过《华山论剑》、《历史原来是这样的》、《三国往事越千年之建安十三年》、《快意恩仇的人生》、《祸起萧墙》等文集。